心绪翻涌不定,有不知来由的期盼,也有莫名其妙的惆怅,多种情绪交错相连,使得心海泛起一片起起伏伏的波澜。
房中一时寂静。
过了许久,绮桑才垂头道:“没有的,我没有想要得到回答的问题。”
孟青端详她一阵,也没再就此事继续讨论,而是话锋一转:“万枯荣的解法已经送出去了?”
绮桑“嗯”了一声。
孟青不动声色道:“你大可以跟着赵愁眠走的。”
提起这茬,绮桑难免有些烦乱,但也没说实话:“我要是走了,你肯定不会让出紫金关的,不就白费力气了。”
唇角微弯,孟青道:“是越初寒不让你回去?”
绮桑没好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看破也别说破好吧,没礼貌。”
孟青忽地靠近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碧云山庄有什么好?你留在七星阁一样安全。”
“安全?”绮桑撇嘴,“这可不见得。”
孟青负手道:“我还是那句话,就算你回到碧云山庄,也不一定就会过得好,等紫金关失守后,我会放你回去,你不妨试试看。”
绮桑立即投去怀疑视线:“反正我就觉得你没安好心,平白无故的,放弃紫金关可是大大的损失,你肯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孟青笑了笑:“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和越初寒不过是普通的师姐妹,即便她对你有情,可眼下她却为了攻下紫金关不肯直接带你回去,这倒也罢了,但你别忘了,她是有婚约的人,你回去后,要以什么身份跟在她身边?”
绮桑愣了愣:“她的确有婚约,我知道的。”
“能和飞雪居联姻,对她巩固庄主之位有很大帮衬,如此,你还要继续喜欢她?”
绮桑没说话。
见她神情有些难以掩饰的低落,孟青又道:“柳家大小姐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人长得漂亮,功夫也挺好,”她戏谑地打量绮桑一遍,“你拿什么跟她比?总不会喜欢越初寒喜欢得无法自拔,甘愿做小?”
听她此言,绮桑登时冒了一股邪火,怒道:“我做个屁的小!柳舒舒内外兼修上得了台面是不错,可我也没差到哪里去吧!我也长得不丑啊,虽然我不会功夫,也不会做饭,更不会筹谋江湖事,也不愿意搞什么打打杀杀的,帮不了越初寒什么,可我、可我……”她说着说着,忽然泄了气,“好吧,这样说起来,我好像是挺差劲的,比不上她。”
孟青轻笑一声:“那就只能做小了。”
绮桑白了她一眼:“做小也不关你事!你管我呢!”
手臂抬起,将她轻轻拉到怀里,孟青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垂眸道:“给她做小是委屈了点,不如给我做大?”
“你?”
“阁主夫人,不好么?”
熟悉的幽香环绕周身,此刻这个怀抱,陡然勾起了一些看似久远却并不久远的画面,仿佛重温着过去的亲昵。
绮桑忍不住失神,却也不觉反感,只抬眼道:“你是不是伤势刚刚好转了些就有力气耍我了?”她埋怨道,“你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给你当夫人。”
抱着她的手有一瞬的收紧,孟青眸光幽暗地看着她,淡然道:“可我没有婚约,也不会喜欢别人,你若是愿意做我的夫人,便只有你一人,很划算。”
这什么狗屁道理?绮桑不乐意,从她怀里挣开:“你以为感情的事是做买卖啊!货比三家?何况你是反派大魔头,又没有良心,整天只晓得shā • rén害人骗人,我脑子可没被门挤了!”
孟青哼笑:“你还看不上本阁主?”
绮桑横眉:“你又看得上我?别假惺惺了!”
孟青掐住她的脸,凑近:“想嫁给我的小姑娘从西境这头排到西境那头,你没眼光。”
绮桑不甘示弱,嚷嚷:“我愿意嫁的大姐姐从东境那头排到东境这头,没你的份!”
孟青扬了扬眉,眼眸里攒出一点笑意:“可能是最近太纵容你了,在我面前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绮桑急忙将她的手拍掉,揉脸道:“那是因为我现在不怕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孟青想了想,笑:“倒也是,费那么大功夫救回来的,确实不舍得把你怎么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意很是明显,绮桑表面漫不经心,胸口却是动了一动。
眼前人姿态清雅,柔媚的红衣好似一袭云雾,黑发轻轻吹动间,略显憔悴的病容却是比之前生动了不少,漆黑如墨的眼眸含着笑,一眼看去,仿佛流动着一汪清泉,而那泉水中映着的,则是绮桑的脸。
自从盛安城二人撕破脸皮后,时至今日,孟青好像许久都没这么轻松地和她说过话了,不管是坠崖后的山洞,还是回到现在的渡海关,她一直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语气也十分漠然。
大抵从前的温柔缱绻都是装出来的,而她这半个月对绮桑的态度也不大好,就令绮桑觉得,这才是她本来的面貌,话不多,人很冷,也不好接近,可此时此刻,与她近距离交谈这一阵,绮桑恍然间发觉,她似乎又有了点最开始的样子。
眉目含笑,顾盼生辉,言语间没有试探,也没有压迫感,看着她的时候,就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而她们之间也没发生过任何不好的事。
可绮桑知道,这些都只是错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无法挽回也无法改变,曾经信以为真的那些通通都是假的,而她现在所感受到的这份宁静,其实也并不真实,说不定下一刻就烟消云散,不值得过多深思。
许是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孟青问道:“怎的不说话了?”
绮桑很快平复好内心:“你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孟青笑意不减:“有么。”
绮桑点头:“比前几天好多了。”
孟青复又抬手将她圈住:“可能是因为见到你,所以心情很好。”
绮桑冷哼:“你骗骗以前的我也就罢了,这种话我现在听着只会觉得可笑。”
孟青注视着她:“是真的。”
察觉到那双眼眸中许久不曾浮现的一丝爱意,绮桑皱了皱眉,再度将她推开:“你还真是敬业,时时刻刻都不忘演戏,不觉得累?”
孟青玩味道:“之前演戏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可如今越初寒为了攻城不在乎你的死活,已然不在意你,你也就没了用处,我还演戏做什么?”
绮桑讥笑:“虚伪。”
谈话间,听得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二人侧首一看,便见先前那几名侍女端着汤药行了进来。
“阁主,药送来了,趁热喝罢。”
犹在蒸腾着热气的瓷碗搁于桌面,屋子里顿时弥漫出一股苦涩的药味。
孟青立在窗前纹丝不动,只淡淡瞥了一眼那黑色的药汁,也未开口回话。
她不表态,几名侍女也都没了下文,都只得直挺挺站着。
屋内几人相顾无言,氛围无端变得莫名起来
绮桑将孟青和侍女们来回看了好几遍,不明所以道:“你们演哑剧呢?”她跑去桌边瞧了瞧,冲孟青喊道,“喝啊!”
凭良心讲,她是真不想管此人喝不喝药,然而先前这些侍女打翻了药碗,虽说孟青当时并没有怪罪,但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善变且喜怒无常的,看她现在这副一声不吭的模样,怕是又要作妖为难人了。
许是和她想到了一处去,几名侍女都纷纷朝她投去求助视线。
绮桑心道本人的日子都这么难过,在你们七星阁还是个人质,却要成天为了你们瞎操心,为哪样?!
可腹诽归腹诽,她还是再次开腔道:“你愣着干什么?你不发话人都给你吓死,喝了好让她们走啊。”
孟青十分慵懒地半倚上窗沿,有些好笑似地:“我有说不让她们走?”
绮桑立即扭过头:“听见了吧,你们也别傻站着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