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白虎发出急切的叫声,把体型缩小一半,欢快地摇着尾巴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路归月会意,走到院子里放下碗,院中立时就响起了吧唧吧唧的舔水声。
大白猫缩小后,它的主人才从它身后露出来。
托它的福,路归月心情很好,见到同门师兄也没有冷下脸,甚至还微笑着问:
“有事吗,东师兄?”
这态度太自然了,不论是东师兄还是王师兄、李师兄,她都会是这种态度。
她说的是真的,只能和他做同门,也只把他当做同门。
他晚了十年才看明白她的态度。
黎明前的天色向来是最黑暗,也是最冷的。
因为等待了一整夜的人早已经心力交瘁,饥寒交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日出,甚至已经开始动摇
真的会有日出吗?
“归……路师妹,日安。”若东千风还是以前的他,不通人情一心修炼,那么他一定会离路归月远远的,就像这十年一样。
凡间一趟,他懂得了作为人的七情六欲,昨日又看清了自己的心思。
因为她从前的疏远,东千风昨日用了一整天梳理心伤,然而不论他调整多少次心情,只要想起她一个微笑,他便溃不成军。
为什么?
凭什么?
明明他们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明明两人都一片真心。
为什么她要离开?
她身边那么多亲朋好友,凭什么被推开的独独是他?
这不公平。
东千风又伤心又不甘,他苦思很久想向她要一个答案。
可是他决定过来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站在主峰,夜晚的流云峰在月色下清晰可见,明明两峰近在咫尺,可是却远隔天涯。
比起飞到流云峰,他更想飞到她身边。
比起不甘和难过,东千风发现自己更想要的是重新接近她,得到她的回应。
他和路归月的感情就像凡间那个王朝一样,曾经灿烂辉煌,如今却破烂不堪摇摇欲坠。
也像凡间的陆风一样,东千风想做的不是挖出王朝腐朽的根基,而是在至暗时刻留下一枚星火,一粒种子。
东千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他希望这粒种子像陆加一样,一样能打破黑暗,重临辉煌。
他将剑穗拿出来,削断一缕长发一起装好,然后偷偷埋在墨杏树下。
没了这剑穗中的头发,东千风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找到路归月,偷入她的院子。
但是东千风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被情义束缚了双足。
那么路归月就是山间的风,是海里的水,是天上的明月,是比这一切还要自由的人。
为此,他昨夜站在墨杏树下,一遍一遍对自己说:等等,再等等,不要急。
漫漫长夜,墨杏树下的白衣谪仙悄悄藏起一片深情,站在离心上人最近的地方,却强行把自己推回合适的远处。
他站在她的对面,以一个师兄的口吻跟她问安,其实心底深处在问她:
日出会来吗?
归月……
日安?安什么?他一大早过来,只是为了问安?
路归月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就是为说这个?”
看着她觉得奇怪的表情,东千风有一刻巴不得这夜色再黑一点,或者他没有修过道,目力不要这么好。
这情形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昨夜一番准备起了作用,因为有所准备,所以可以轻易地藏好自己的难过,只轻描淡写中又略带小心地开口。
“倒也不是,不会太久,可否坐下聊片刻?”
路归月有些犹豫,东千风又说:“等它喝完我便离开。”
玄冥白虎哪还有不懂,当下就变成幼生状态,身形偷偷缩小到同碗一般大,费尽巴拉地搭着碗慢慢添灵果汁。
别说路归月没注意到它的变化,即使发现了,只要它撒泼打滚坚持不变,再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一眼路归月,她也一定会投降。
见路归月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东千风才不急不缓地落座在桌对面。
“也不是什么别的事,只是我这十年去了一趟人间,通晓了人情,才意识到过去我或许有许多不足,令你失望,故而……”
东千风说得坦诚,语气真挚。
清晨的寒气中,他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冒出雾气。
路归月隔着一片雾气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面是坦坦荡荡的真诚。
他穿着曾经见过的天蓝色宽袍大袖,眉眼比起从前极致的俊美,又多了一丝柔情,像个风流的贵公子,彬彬有礼,又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相反,他注视她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眉梢眼角,都是似有若无的眷恋。
原来能够真正表达自己情绪的东千风是这个样子的。
“未曾。”路归月看到这样的东千风其实有点欣慰。
如果他不修仙,不入无情道,以他的能力和手腕,以他的心情和学识,想必现在应该是一位王孙公子,爱美人,也爱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