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面色沉重,说道:“明公,现在不是‘燕公怎会知晓此事’,也不是成有无料对,而是咱们该怎么办!燕公既已知此事,那他一定是不会为明公保密,是必会上奏大王的,若再被大王知晓?明公,万一因此引起了大王对明公的怀疑,可就不妙了!”
姚桃止住脚步,饶他素来多谋机智,这时也是心乱如麻,他问王成:“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明公,当断则断!遇事不断,反受其害。竺法通这贼秃,既然不忠不义,用这封涂抹过的信来陷害明公,那明公何必再对他仁义?成还是那个愚见,不如杀掉其子,以表明公之心!”
却是,释法通照抄莘迩原文的那封信,於数日前被送到了姚桃的手上。姚桃何等聪明?当时信未看罢,就从信中到处涂抹的痕迹上,猜出了竺法通送这封信来的真实用意,他应变亦快,当即就令在场的王成等人,谁也不许把此信的事情泄露,甚至为了保密,把送信的那个定西信使也给杀了。却浑然没有料到,此事到底还是被泄露了!
——而对这一点,王成,其实是早有预料的,他认为竺法通,或者莘迩既送此样的一封信来,那为达成其“险恶”的目的,就必定会用其它的方法,把此事宣扬出去,因此,为了断绝后患,他建议姚桃,最好是把竺法通留在咸阳的两个儿子杀掉,以表自己绝无通敌之意。
只是,姚桃那会儿没有同意王成的这个建议。
故是,现下王成又将此议提了出来。
至於竺法通的那两个儿子,他娶妻多年,当然不会无子,跟着姚桃投降了蒲秦后,他在咸阳安了一个家,他的那两个儿子年纪都不大,没有入仕,也没有从军,便都留在了其咸阳家中。而又至於竺法通的妻妾,为何不留在咸阳其家?此乃因竺法通阳火旺盛,一日不可无女,此一妻一妾,确然又是他的最爱,故是不管他随军去哪里,这一妻一妾都会从其左右。
姚桃的思绪渐渐沉定了下来,他於帐中再又踱了两圈,说道:“不可!”
王成说道:“明公!竺法通此信,显与孟朗的那金刀毒计一样,亦反间计也!大王或会不信,但如被孟朗得悉,孟朗却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是肯定会再次向大王诬陷明公的!明公,值此陇西战败,再被孟朗诬陷,事急矣,不可复怀妇人之仁了!”自告奋勇,请缨说道,“明公若念旧情,不忍杀竺法通之子,成愿代劳,今日成就带人去咸阳,杀其二子!”
“我不杀其二子,倒非是因念旧情。”
“那是为何?”
“谣言止於智者,我宜以不变应之,如杀其二子,岂不欲盖弥彰?”
“明公的意思是?”
姚桃说道:“我清者自清!随他孟公金刀也好,由他莘阿瓜涂信也罢,都尽请来吧!自臣我大秦以今,凡有王令,我无不谨从,打陇西、打洛阳、打邺县,大小十余战,我哪次不是迎冒敌矢,奋勇当先?我的忠心,大王不会看不到的!我就不信,大王会因此信就降罪於我!”
一番话说得慷慨,究其话底意思,又尽是悲愤,再深究之,还有点“强装自信”的味道。
王成见劝说不动,细细思之,姚桃“欲盖弥彰”之话亦有道理,便也就不再建言杀竺法通二子,却终是意愤难平,恨声说道:“竺法通这贼秃!先将军与明公待他都是极厚,他前与明公失散,明公尚数次遣人,潜回战场,搜寻找他!也曾想过,他是不是被定西俘虏了?明公还打算把他赎回。却万是没有想到,他这般贪生卖主,被俘之后,转过头来就给明公泼脏水!”
看着王成激动愤怒的表现,姚桃收拾住心中的担忧和惊惧,反过来,安慰了他几句。
姚桃能用的谋士,此前主要是王成、薛白、竺法通三人。现今薛白被蒲茂任做了太原郡丞,已经上任去了,竺法通又被俘投降了定西,唯一可以依仗的谋主只剩王成一个了。
想当年跟着其兄出江左,结慕容氏,攻关中,其军也曾声势浩大,引得蒲秦震动,却而下,万余精卒仅存三两千人,智臣谋士,也只余一人,兄弟中最能干的姚谨也枉死洛阳,比之往昔,可称孤影单吊了。这些也就算了,还时刻被蒲秦的权臣孟朗惦记,现在惦记他的人,且又加上了定西的权臣莘迩,眼望前程,漆黑一团,越想,姚桃的心情越低落,不禁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