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手上拈着一根银针,看他道:“你最好实话实说,要不然怎么好对症下药?”
“那,那我要说了,您能不告诉我爷爷吗?”
“你要说了,她兴许能活,你要不说,她就必死无疑了。”
“捡的……”顾飞扬摸摸鼻头:“她说她是偷马贼,想偷我的马,但我不信。”
“哦……原来是见色起意,我们世子长大了啊……”
“不是!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顾飞扬急红了脸:“就算她长得好看!我也没想那些!我,我心里只有禹城郡主!”
成太医忍俊不禁,慢慢将银针插进明玉珠的神庭之内。
顾飞扬急了:“您答应我,别告诉我爷爷,他如果知道我与小贼为友会打死我的!”
“你说,你觉得她不像偷马贼?”
“不像。”
成太医一边缓缓为明玉珠施诊,一边慢慢说道:“她虽是女子,但骨骼挺拔,肌理分明,瘦而不柴,立而不僵,既不像普通劳作的妇人,又不像养在闺中的千金,却也有些像那些个混迹江湖的游侠。”
说着,又拿起明玉珠的手来:“掌中薄茧是拿兵器所致,虎口薄茧兴许是弯弓,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马缰勒的。”
顾飞扬道:“这么说,她真的是偷马贼?”
“你留几分警惕也是好的,尤其是她身上的旧疾……”
成太医只用手隔着薄被,摸了摸她身上几个穴位,便已得到答案:“你这一掌虽不足以毙命,但却引起她旧疾复发,也多亏有老夫在啊,不然,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顾飞扬这才觉得后怕,一张脸也微微有些发白。
“她有什么旧疾?”
“应该是受过很严重的外伤,伤及脏腑,你这一掌下去,就算救回来也没几年活头了。”
“什么!”顾飞扬急的额头直冒汗:“你就没别的办法吗!”
“就算没你这一掌,她也没几年活头,这么跟你说吧,就比如,她本来能活五天,这会儿只能活三天,你懂老夫的意思吗?”
“只能活三年了?”
“不是!我就打个比喻!”
但堂堂靖平世子顾飞扬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直接把人两年性命给打没了,他既自责也惭愧。
成太医索性不跟他理论了,继续为明玉珠施针:“不过啊,也不一定,她受的伤足以让她毙命,但她不是没死吗?还有这次,你差点就把人打死了,这不也没死吗,说不定她命大,能活‘四天’呢!”
“那也少一年了……”
成太医没好气道:“就是个比喻,说不定她只能活四个月呢,那谁知道,总之,一具破烂身子,活一天都是她赚的!”
明玉珠躺在床上依旧动也不动,她此刻当然不知自己的生命正在被这爷俩议论,因为她正徜徉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
春到禹城的时候,关外的草甸子被风吹起,便如厚厚的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她纵马疾驰,暖风吹散她的长发和轻薄的春衫。
围在发间的白纱被风吹的贴在脸上,她有些不耐烦的将其拂落一旁。
她很少做这样的打扮,她不穿铠甲戎装的时候会穿短打小衣和长裤,头发也通常挽成发髻。
但她今天却做了禹城女子的打扮,连带这件春衫也是母亲给她裁的。
春雪一般的白,没有污血,没有尘土,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仇恨,一尘不染。
母亲说,你穿铠甲,弟弟该认不出你了。
是的,小弟没见过她穿铠甲的样子。
她策马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草甸子的尽头看到两个黑色的小点,隔着老远她就高声呼唤:“小弟!阿泽——!”
“阿姐——!”
小弟也同样唤她,纵马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