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举家搬往京城那日,柳溪村的村民们几乎都来送行了。
从何文静考中举人起,来柳溪村收税的税吏态度就好了许多,而且村中还有好些人家把田地记在了何文静名下,自此后家里生计也好过了许多,大家都对他感激不已。
此时他们要走,都纷纷挎篮提兜来送行。送的东西也不贵重,要么是家中腌菜,要么是些刚摘的瓜果,总之五花八门,都是各自心意。
因为带的行李多,因此何文静直接与聂成忠两人包了一艘客船,此时他见不仅船舱里摆满了村民送的蔬菜瓜果,连船头都放着几只被捆了脚的鸡鸭,感念他们盛情,自己也不免生出些离愁别绪来。
此时他正在船头跟众乡邻告别,却没料到,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女人有些高亢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何文静偏头看去,却见他二婶苗氏正在后面跟张茂林争执着什么,刚才她突然提高声量,何文静这才注意是她。
码头上的众人也注意到了他们,正回头好奇张望,何文静皱皱眉,跟方氏说了一声,掀袍上了岸。
“我说林哥儿,就算你是里正,可大郎可是何家人,我是他二婶,还是长辈!他昨天一时没找到我,把钥匙交给了你,如今人都要走了,你再霸着何家的东西说不过去了吧?”苗氏抱胸挑眉,脸上神情愤愤。
自从侄儿考中进士后,她家不仅什么好处没捞到,甚至何文静成亲时,自己都被安排坐到了末桌,简直岂有此理!
何文茂站在苗氏一旁,见堂兄朝这边而来,身子一颤,便拉着苗氏的衣袖劝道:“娘,少说两句吧,大哥愿意怎样随他去就行,咱们回家吧。”
谁知苗氏一甩袖子,怒其不争道:“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以前也没见你这熊样,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小了,还时常跟我提什么安分守己,我看到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就生气!”
苗氏训斥完儿子,还要继续撒泼,就听身后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不知出了何事?小侄好似听到二婶在为小侄之事与里长争执。”
张茂林早已经被苗氏缠得烦了,本来一是见她是长辈,二是她再如何也是好友的亲属,因此一直忍着脾气与她讲理,却没想到这人根本不听!车轱辘话就那两句,说来说去的胡搅蛮缠,让人心头火起。正准备板起脸来敲打她几句,却见好友过来了,这才把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苗氏见正主来了,脸上有些讪讪的,不过片刻后就恢复了正常,笑着道:“我说大郎,你们搬去京城过好日子,这乡下的房子不住,还不如就先让二婶帮你看着屋子。”说着又一把拉过何文茂,“你两个弟弟以后也要成亲,便暂时借你家房子挪挪身,反正你们去住金窝了,也不稀罕这屋子了不是?咱们可是一家人,这不比外人来得放心,你说是吧?”
何文静见众人都看着他们,笑笑,对苗氏道:“二婶既然还有话与侄儿说,刚好小侄也有话要与二婶说,只是关系到家宅大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说完,何文静指了指旁边一处空地。
苗氏以为他说的是把房子给她家的事,心下一喜,忙不迭应好,跟了过去。
方氏站在船头有些担心。但见儿子和弟妹两人不知道在单独谈些什么,只看得见儿子脸上一直笑盈盈的,而她弟妹脸色似乎越来越差。
后来儿子又从怀中拿了一张纸出来,展开在苗氏面前晃了下,她弟妹身子一歪,就似要跌倒般站不太稳,还被她儿子扶了一把,然后脸色愈发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