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森森,枯藤盘绕,地底觅食的小动物扒拉土块,发出沙沙响声。阳光透过岸边高大林木照过来,斑驳了人眼。
叶凤泠醒过来时,两人躺在岸边,身边的人昏迷不醒。看苏牧野姿势,叶凤泠猜测两人是被他昏迷前拼尽全力弄上的岸。
昏迷之中,苏牧野仍然额角耸动,显然在经受巨大痛楚。他面颊红晕、嘴唇龟裂,覆上额头,果不其然,发烧了。
叶凤泠脑子昏昏沉沉,她不知道两人所在地方是何处,回忆起落水时分。
那时她脑门一热,一腔浓情烈意抓住苏牧野的手,就在她以为坠落会永无止尽的时候,就听嘭地一声,水花四溅、浪声轰隆,剧烈的阵痛从胸口传至全身,冰冷的水液漫头而过,黑暗瞬间将她包绕,直到有一人揽起她,向上游去……
清脆的鸟啼传进耳中,身体感受着太阳照射锦屏山所产生的特有暖洋洋感,同时清晰传出的,还有难以言喻的刺痛。
叶凤泠咳了一声,牵扯到胸腔,引起一阵剧痛,却又忍不住喉头的呛意,只得慢慢地撑起,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同时吐出来水湿拥堵之物,直到吐出的东西带着丝丝甜腥之味方才停歇。
睁开又涩又沉的眼皮举目四望,似乎久违的日光映入眼帘,让叶凤泠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片刻之后才敢放下来,唇角已经翘了起来。
竟然让她回到了昨夜被岭南二怪救起不远的地方,她甚至都能看清冰河之上,当时自己攀附的横斜枯树。
虽然身边苏牧野伤重昏迷、解毒无门,但叶凤泠感受着胸口砰砰的心跳,望着冬日暖阳,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心中的欢愉,活着,真是一件奇妙美好的事啊。
她稍微缓了缓,就赶快将苏牧野拖去树下。日头高高,就算没到正午,也非早晨了。叶凤泠把他翻过身来,看他面色惨灰带红,头发半湿半干地散落于地,手指冰凉,心沉沉坠到了底儿。
她直接扑上去将他胸腹腔里的水压了出来,又解开他衣襟领口,使劲揉搓他毫无暖意的胸口,直至那里渐渐回暖,听他心跳声越发蓬勃有力,才停下来。
叶凤泠翻遍两人全身,无比悲伤地瞅着滴水火折子,欲哭无泪,想要点火是不可能的了。好在,她摸到自己身上还带着入山前苏牧野给她的那把小匕首。
在她发愁生火问题时,苏牧野唇色越来越深,半张脸已经变成青色,叶凤泠凑近使劲拍苏牧野脸,可无论她是拍是打,还是大声呼唤,苏牧野始终毫无反应。更可怕的是,除了心窝那一点温热外,他手脚比叶凤泠刚苏醒那时更加冰凉,浑身上下弥漫着沉沉死气。
她心中疼痛难当,却极力详装无事。
疏林散叶,苍翠与枯黄,灰烟茫茫,连成一片,除了枝头的一只不知名小鸟低头看了眼她,四周悄无声息。
举目四望后,茫然无措的叶凤泠拔去心头慌张,她摊开手掌仔细看去,冷静回想自吃金波花雨后的反应,再一次确信自己几乎可以算作百毒不侵。
一刀下去——
顾不上理会指尖钻心的疼,叶凤泠把手指塞进苏牧野咬的死紧的嘴。可她忘了,人在昏迷中,哪里知道吸吮,被她用力挤出的鲜红血液顺着苏牧野嘴角流出来。
无奈之下,叶凤泠毫不迟疑地俯身向下——
在这个时候,虽然两人交颈亲吻、唇齿相依,可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旖旎情丝,只剩满心仓皇和焦急,她梗着一股劲儿,要试试能不能救他回来。
叶凤泠直起身的时候,唇边一片血红,哀伤和绝望一寸寸爬上心头,她的明眸渐渐闪亮起来,如同洛河倒影的月亮,左转右躲,泛着一道又一道的弧纹,最终荡漾出层层涟漪,止不住流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