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喟然叹息,叫叶凤泠浑身一震——她近些日子都没怎么转的大脑动了动,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是啊,苏牧野倾心女子,一向是众矢之的,从宫里的昭阳公主到宫外的莺莺燕燕,明枪暗箭,数不胜数。她现在没感觉,是因为山高路远,这些人的手暂时伸不到她的头上,可她不可能不回京都,这些人早早晚晚都会蹦出来,给她点“颜色”瞧瞧的。
就在她神思恍惚时,柳绰继续道:“据我所知,苏世子年过二十还未定亲,固然有其风流不驯之故,更重要的是苏国公不想过早定下苏牧野的亲事。他的身上,一半流着冯家的血,加上是二皇子伴读、蒋斯卿的关门爱徒,天生注定会卷入皇权倾轧之中。你的名节受损事小,性命安危才是大事。”
叶凤泠身形晃动,几乎软倒在地,她勉强挣扎道:“我相信他……再说……”她原想说,再说叶府也不会不管她,可话到嘴边,在看清了外祖父眼中心疼的目光后,实难出口。
柳绰正色道:“叶府什么样,你不用打马虎眼。紫苏的事,向师傅已经在信中告诉我了。当年你娘一意孤行,难道现在你也要重蹈覆辙么?”
叶凤泠整个人石化住!
她呆呆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看你二表兄如何?”柳绰天外飞来一句。
叶凤泠回了神,强笑道:“二表兄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难不成你真同那花心纨绔私定了终身!”柳绰一直留心观察叶凤泠面部神色,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气又急、又惊又怒的他啪地拍了下案几,站了起来。
柳绰是个恪守礼法的人,从他明知大儿媳常常私揩柳府中馈油水也睁只眼闭只眼可以看出,他还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大面上过得去就行。胡氏虽然小气计较,但该做的都做了,也算尽到了长子长媳的责任。
一直以为,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外孙女,也不会让人失望,万万想不到,其会在短短半载时间里对一个纨绔剖明心意。可在他看来就刚才苏世子所言,实在一枚无耻、厚颜、狡诈……的纨绔啊!
若是换了和自己无关的人事,柳绰早就设法避开了,赶上身份地位不如,还要略施小惩一番,偏偏这苏世子身份尊贵,还考中探花,又巧舌如簧,占尽上峰——真真让人窝火。
就算为了即将去京都参加春闱的亲孙儿,除非失心疯了,或者避无可避,柳绰没有冲动到会当真惹恼这位世子……柳府未来开不得玩笑。
所以现在的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对劲的!
他不忍心就真的不管外孙女,觉得还是要挽救一下,不能在苏世子那边下手,那就在外孙女这边“锄草”。
叶凤泠此刻满心慌乱,来不及注意外祖父神色,她只想到了那些名门贵女的明枪暗箭,直到外祖父出声提醒,才陡然惊醒,是的,苏国公府很大可能是不愿娶她进门的,不然苏牧野也不会突然想到送她回来这么一出。
能劳动苏牧野在纷繁国事中挤出时间跑一趟苏北,本身就说明了京都数位上位者的态度。脑子里又冒出来蒋若若的态度和话……只怕……只怕蒋若若真的就是苏国公府相中的世子夫人!
叶凤泠默默自蒲团上站立起来,用衣袖抹去眼角溢出的眼泪,面罩冰霜,挺拔的腰杆如同冬色淡远的山峦。
柳绰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