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瑶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她睁开眼看向屋中熟悉的陈设,发现自己竟回了溪清院,而她的身边并没有任何人。
“芙蕖。”她朝外试着喊了声。
“咯吱”轻响,房门被人打开。
“王妃,你终于醒了!”来人正是芙蕖,她一脸惊喜,感叹道,“你若是再不醒,我怕是都要去找大夫了。”
阮瑶看着她,问道:“王爷呢?还有我是怎么回到溪清院的?”
“王妃一点不记得了吗?”
芙蕖走到床边,将纱帐挂到钩子上,这才慢慢道:“昨儿半夜王爷就将王妃你带回了溪清院,还特意让我过来伺候,不过等我过来后,王爷就离开了,看上去脸色并不大好。”
“脸色不大好?”阮瑶微讶,又问,“向福他们可有过来找他?”
芙蕖摇摇头:“是王爷自己离开的。”
“……”
为什么,为什么要半夜离开,而且还将她留在了溪清院?
这段时间来感受到的各种异样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阮瑶不知想到什么,掀开被子欲要下床。
“呃……”
突然,小腹传来一阵刺痛,她脸色一白,下意识僵着不动。
“王妃,你怎么了?”芙蕖看出不对,紧张地问道。
阮瑶紧蹙着眉,暗自咬了咬牙,“没事。”
怎么会突然腹痛,难道是昨晚和封承瑾……可之前第二日都不会如此啊。
芙蕖不放心,匆匆道:“王妃,我这就去找大夫。”
“等等。”阮瑶一把将人拉住,“不用去,可能是我起得急了,让我缓缓。”
她坐在那儿久久没有动,片刻后疼痛果真退去,她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抬眼看芙蕖时,额间还冒着汗,“你看,不疼了,我没事的。”
“真的?”芙蕖有些不相信,“王妃千万不要瞒着我。”
“真的。”阮瑶点点头,怕她不信就自己从床上下来,甚至还站在原地转了一圈。
整个过程虽然缓慢,可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异样。
芙蕖这才安心一些,道:“那我去准备水洗漱。”
“好。”
洗漱更衣后,阮瑶便想回上沛院找封承瑾,她也是到此时才意识到,一旦封承瑾的人不见,她除了上沛院竟也没有地方去寻。
只是……
“王爷出门了?”阮瑶有些意外地看着院中打扫的丫鬟。
“是,刚离开不久。”
“那都有谁陪着他离开的?”
丫鬟想了想,回道:“向总管、向辛还有詹护卫。”
竟然都跟着出门了?
阮瑶蹙着眉,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就在这时,曲桥上跑来一个侍从,匆匆行礼道:“王妃,宫里来了辆马车,说是皇后娘娘召见,来接王妃进宫。”
阮瑶一愣,这才记起之前和阮柔的约定,她定了定心神,说:“你先去回话,就说我马上到。”
“是。”
侍从应声后便立刻转身跑开,阮瑶见状,带着芙蕖也赶紧跟着往外走去。
两个人走出上沛院,刚经过凉亭时,身后轻软的一声“王妃”让阮瑶下意识停住脚步。她回过头,待看清来人后顿了顿,道:“冉姑娘。”
冉清漪一身紫裙,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日要多了几分疏冷,只不过面上的笑意却与往日无异,“王妃如此匆忙,这是要去哪儿,莫不是王爷也叫上了王妃一起?”
阮瑶心里一沉,眉头蹙起:“你知道王爷去了哪儿?”
“咦,难道王妃不知?”冉清漪状似惊讶地掩了掩唇,但很快又笑道,“那王妃就要恕我不能回答了,不过我想王爷瞒着王妃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想必等他回来一定会给王妃一个解释。”
阮瑶知道她是在故意挑衅自己,因此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收敛了神色,“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挡着冉姑娘的道了。”
说罢,她转过身继续往前。
“王妃怎么如此心急。”
身后的人几步跟上前,伸手便拦住了阮瑶的去路。
“冉姑娘,好狗不挡道,这点道理都不懂吗?”阮瑶本就因封承瑾的隐瞒而心烦,此刻自然说话带刺。
冉清漪脸色一变,语气也冷硬了一些:“阮瑶,你如今能高高在上不过是因着王妃的身份,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还能做几天的肃王妃?”
“不管我能做几日都与你无关,难不成我不做了,你就能站在我的位置?”阮瑶抬眸一瞥,“我想应该不会吧,否则这么多年,你早该是封承瑾的妻子了。”
话音一落,也不等冉清漪回答,她便侧身要从一旁走过,就在二人擦肩的瞬间,一句极轻的话落进了她耳中。
冉清漪说:“阮瑶,喜欢你的只不过是失去记忆的封承瑾,可若他恢复记忆了呢。”
阮瑶脚下一滞,余光瞥见对方从自己身边走过,而她却站在原处久久未动。
“王妃,你没事吧?”芙蕖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沉,不安地开口。
“……没事,我们走吧。”
坤宁宫。
“瑶儿,你今日还是准备假扮宫女进仁寿宫?”阮柔低声询问。
阮瑶接过玉兰递上来的宫女裙衫,点点头:“是,姐姐,我一定要再去试试。”
“那你切记要小心。”
“嗯。”
阮瑶换好衣裳,再次从小路往仁寿宫走去,她已经想好若今日再找不见所谓的解药,那她就等着太后出现。
她一定要将解药拿到手。
冉清漪的话并不全错,如今喜欢上她的确实是失去记忆了的封承瑾,可她既然也已经爱上对方,那么她就要去面对恢复记忆后的他。
他能喜欢自己一次,为何不能喜欢第二次,况且他恢复记忆并不等于会失去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最多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他们之间的相爱。
阮瑶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
“瑶儿!”
一声低唤从身侧响起,阮瑶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拉着进了几颗树后一处隐蔽的角落。她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要踢腿逼退抓着自己的人,结果一抬眼发现竟是封承珏。
“皇上?”她十分意外,赶紧朝四周扫了眼,生怕被人瞧见。
“你放心,此处没人。”
封承珏握着她的手腕,下意识没有松开,“你这是又要去仁寿宫?”
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阮瑶不自然地撇开眼,点点头道:“是。”
“你今日不能去。”封承珏皱着眉,语气中带着一点命令的意味。
阮瑶不解,终于抬眼看向他:“为何?”
封承珏对上她的目光,严肃道:“母后今日身体抱恙,并没有去礼佛,你无法进去她的寝殿。”
阮瑶一怔,但又很快回道:“那我便正大光明地进去。”
“你说什么?”
她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可以和太后谈条件,只要她给我我想要的。”
“要想谈条件,那你手里便需要有筹码,你觉得自己有?”
“我没有筹码,但不代表我没有资格与她谈。”
封承珏一顿,“你什么意思?”
阮瑶忽地垂下眸,语气有些生硬:“你应该记得,当初你答应她娶姐姐时有替我讨要过绝不会伤害我的承诺。”
封承珏目光瞬间一变,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换承瑾的命?”
“我只是能够确保她无法伤我而已。”
阮瑶说着,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对方握着,她轻轻挣脱开,将手背在身后,道:“既然她无法要我的命,那么我就有资格去和她谈条件。”
封承珏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但他并没有立刻反驳什么,反而沉默了半晌,片刻后才沉声道:“你可以去和她谈,但今日不行,母后今日有恙,情绪定然不好,你这个时候去找她,只会无功而返。”
“答应我,你明日再过来。”
阮瑶微一沉思,最后点了点头,也罢,这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封承珏似是松了口气,“那你现在……”
“我先回王府。”
阮瑶又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人后对着封承珏屈了屈膝,“阮瑶告退。”
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她便快速从角落走到了外头的宫道上,正待她松口气准备往坤宁宫而去,余光却忽地瞥见斜后方一道黑影,她猛地转过头,那里除了一口青铜大缸并无其他。
幻觉?
阮瑶蹙了蹙眉,没敢再停留,垂着头匆匆离开。
回到王府,她第一时间便去了上沛院,只是没想到封承瑾却并未回来。
她走进寝屋,心里的失落一点点荡开,到底是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不,不对,其实昨天的封承瑾也有些奇怪。
阮瑶走到坐榻边坐下,正想开口让芙蕖去大门看看情况,腹中却又忽然疼痛起来。
“唔……”
怎么回事?
阮瑶咬着牙,一声不响地忍着,没过多久,那阵痛才再次消失。
冷汗从额间滑下,她脱力地躺在坐榻上,眼睛缓缓闭上。
阿瑾,你到底去了哪里?
是夜,燕安城外伏山山庄。
“王爷,詹越来了。”向福匆匆走进屋中,低声禀道。
封承瑾一身月白里衣,长发披散着,还带着明显的湿气,听到向福的话,他微微颔首:“让他进来。”
詹越就在外头,听到声音立刻走了进来:“王爷。”
“宫里有消息了?”
“是。”詹越顿了顿,面上显出几分迟疑。
封承瑾瞥见他的神色,蹙眉道:“有什么话便说。”
“……是。”詹越垂下头,决定还是先说正事,“宫里的探子已经查出带王爷离开皇宫的内侍是谁,那两人已经被送出宫,如今正在城北一处庄子当差,那庄子属下也已经调查过,正是太后身边一个宫女所有。”
一番话下来,坐榻上的人面色并没有任何改变,显然这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他点点头,右手指尖搭在案几上轻轻敲着,“既然是这样,那你方才犹犹豫豫地做什么?”
“这……”詹越抬起头,“今日宫中探子还向属下说了另一件事,是有关,有关王妃的。”
和阮瑶有关?
封承瑾微蹙起眉,问:“何事?”
“那探子说,他今日瞧见王妃与皇上待在一处,而且王妃还穿着……宫女的衣裳。”
轻敲案几的手指一顿,封承瑾的语气带着冷意,但似又有几分不信:“她怎么会穿宫女的衣裳和封承珏见面,莫不是你的人眼瞎了。”
“……”
詹越不敢回答,他当然不能说,或许不是自己的人眼瞎,而是穿着宫女衣裳与皇上见面才更合理啊。
封承瑾显然也明白这一点,面上的冷意越来越重,搭在案几上的手也不知何时握成了拳。
就在屋中气氛僵滞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柔软的女声——
“承瑾。”
冉清漪踏进屋中,一下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她顿了顿,仍旧笑着朝坐榻上的人走去,开口时语气有些不满:“承瑾,月凤说过你必须要在药池中待够十二个时辰,怎么突然回屋了?”
封承瑾轻抬起眼,朝詹越一瞥,后者会意,赶忙从屋中退了出去。等他离开,封承瑾这才转眸看向冉清漪,道:“我有事要处理,等结束后会回药池。”
“虽说这十二个时辰可以中断,但你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月凤不是说了吗,黑暗之下浸在药池中疗效最好。”
冉清漪细眉轻挑,“我陪你回药池吧,正好,我带了琴来,可以弹给你听。”
“不必了。”封承瑾拢着里衣站起身,语气平淡但也温和,“夜已深,你身子弱,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说着,转头看向向福,“向叔,你领清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