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顾西辞很早醒来。虽然只是短暂休息,但精力恢复得不错。她来到狄雪倾的房间时,狄雪倾还在沉睡。
“辛苦了。”顾西辞低声问候迟愿。
迟愿摇摇头。
比起野外的风餐露宿,牢狱里的连夜提审,安静陪在狄雪倾身旁渡过悠悠长夜,跟辛苦二字全然无关。
不一会,岚泠也小猫一样蹑手蹑脚摸到了门外。小姑娘拉着长音用气声唤道:“小姐……你醒着嘛……该用早膳啦……我煮了粥……”
迟愿无奈皱眉。
顾西辞听见,走到床边,把盖在狄雪倾身上的锦袍取回给迟愿,轻道:“你去吧。”
迟愿接过,重将墨色锦衣穿着上身,打理整齐,转眼又是一袭清姿雅正的模样。
提了棠刀走过屏风,迟愿禁不住慢下脚步回眸又看。但见狄雪倾脸颊净无血色,彷如白瓷覆霜,寒意犹比昨日更重。
迟愿心中钝钝酸楚,却也只能黯然离去。
岚泠今日终于如愿,喜滋滋盯着迟愿喝下一碗米粥。正想问她是否再添一碗时,向暖阁仆役忽然来报,说门口来了一个女子,要见霁月阁主。
迟愿眸色一烁,询道:“可是身着檀棕服裳,眼下有颗泪痣。”
仆役讶道:“原来她与大人相识?”
迟愿即道:“请她进来。”
须臾,女子被仆役带进了向暖阁。迟愿凛然立于庭中廊下,睥睨打量。但见那女子仍是一身檀棕色御寒冬装,仍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仍风尘仆仆戴着罩帽,仍是谦卑恭谨神色凄婉。不出所料,来人正是月余前曾有一面之缘的送药女子。
她来了,狄雪倾的苦难也便尽了,迟愿悬着的心终于落归原位。
那女子走上庭前木廊时,似乎认出迟愿的衣着。她微微从罩帽中曳出一缕目光浮向迟愿,又迅速埋下了眉目。
迟愿捕到女子眼波微动,默默环起手臂,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房间。
“你晚了。”顾西辞对姗姗来迟的女子很不客气。
女子唯诺道:“天寒路远,实在难行。迟了五日,倾姑娘……无恙吧?”
“你说呢!”顾西辞愤愤伸出手,示意女子立刻交出黄花梨木盒。
女子哀婉道:“先让我看看倾姑娘,这药我只能亲手给她。”
看得出来,顾西辞虽然不情愿,却也侧身为女子让了行。
女子急急奔入内室,扑到狄雪倾床前。
“倾姑娘……倾姑娘,是我,我来了。没事了,我来了……”女子眸中疼惜又带惶恐,呢喃着试图唤醒狄雪倾。
迟愿提醒道:“既已见过狄阁主,还请姑娘尽快为狄阁主用药。”
“那是自然。”女子站起身,回眸扫过迟愿和顾西辞,低声道:“先请二位到门外稍候,我有些许言语要与倾姑娘讲。说完这几句话,她才能服药。”
顾西辞不解,用力道:“先吃药……再说话。”
“那可不行。”那女子坚持道:“只能先说话后服药。你们越是拖着不走,我便越不能说,倾姑娘就越受痛苦。如果你们也和我一样心疼倾姑娘,就快些出去吧。”
“你竟敢!”顾西辞似被激怒,但也只是狠狠握了握拳,便推门而去。
迟愿尚有几分犹豫。
“请。”那女子索性展手向屏风外催促迟愿。
迟愿不得已,只好也离开房间。
岚泠等在门外,见迟愿出来,凑上前道:“这位姑娘专程来寻狄阁主,是来救她的吗?”
迟愿点头。
“太好了,狄阁主不会死了!”岚泠也松了口气,又道:“白提司今日约小姐一同会审假和尚,小姐是不是该动身前往永州府牢了?”
“知道了。”迟愿敷衍一句,注意力又再探入狄雪倾的房间。
岚泠未觉,挽上迟愿的手臂,嘴里碎碎念道:“小姐早些去早些审,晚上也好早些回早些休息。免得累坏了身体,夫人又来责备我。”
“好。”迟愿嘴上很快答应,身子却伫立廊下,岿然不动。
岚泠一下没拉走迟愿,才发现她的目光还停留在某处。看看迟愿,又看看狄雪倾的房间,岚泠立刻懂了。
“岚泠,别去打扰……”迟愿低声轻喝,制止岚泠走向狄雪倾房前。
岚泠回过头,狡黠眨眨眼睛,道:“又想打探又放不下身段偷听,还不是要靠我。”
语毕,岚泠已轻手轻脚凑在狄雪倾房前,耳朵也贴在了房门上。
“不可无礼。”迟愿挑起眉毛,似是不允。最终却是没有下文,俨然默许了。
迟愿和顾西辞离了房间,女子放下包裹,轻坐在狄雪倾床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