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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74.(1 / 2)

火光在这宽敞的空间内微晃,向墙壁投射三个人的倒影。

倘若不是一路走来都在计算着地形的话,恐怕发现不了,眼下所处的这个空间,其实就是里木塔最初带温山眠去到的那个山洞。

也就是说,他们通过隧道,穿过了数座山,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与此同时,温山眠也正站在那当初让他难以置信的实心山壁里面。

其实真正站在里面的时候,感觉同外边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那洞穴依附的是一座大山,大山体积骇人,它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点而已。

相比之下,眼下的空间,则是完全在大山内打出来的洞。

没有挖空一座山那么夸张,但同外边的隧道相比,空间也已经很大了。

它首先看上去像是一间石屋。

因为表面材料为石壁,但内部却又是被大长条金属像绷带一样交错支撑起来的。

其中一面石墙上还挂着杠杆和金属圆片。

杠杆“咿呀咿呀”地上下起伏,金属圆片则相咬地在中间“滋啦”打转,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这又大又奇怪的构造往前,摆着一张木质的桌子,呈现直角拐角造型,经年已久,边角破损。

而桌面上则密密麻麻且混乱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器物。

有形状奇怪的透明瓶罐,里边乘装着冒泡的液体;有垂下来的光滑皮面,不知材料为何;而最多的,当然还是金属器物。

这些金属器物有的呈现高高低低的管状,也有的呈现大大小小的方状,还有更多像金属片、船舵一样的复杂罗盘状。

其中最小的金属片,连温山眠指甲盖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它们就这样交缠在一起,带着刻度,构成极其精密的仪器。

在火光下闪现铜黄色的金属光泽。

而与此同时,角落里的木柜上,还摆着比桌上更多的金属造物。

有机械手,有像老者鼻梁上一样的深黄圈圈,还有一堆因堆积已看不出细节的东西。

以及一张床,一套衣服。

说起这套衣服,温山眠此前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也没有见过这种摆放方式。

他起初以为那是个人,后来才发现那其实是个立体胖假人,却被人仔仔细细地穿上了一套衣服。

格子衫裹着啤酒肚,黑色皮革外套再配硬皮长靴,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从内侧衣兜延伸到脸侧,于眼前接着一个圆圈。

圆圈内部的透明东西有点像镜片,先生的衣帽间里有,但是比起先生的,这个假人的镜片显然要厚许多。

而且周围又被金属给层层包裹起来了,边缘有着细细密密的刻度,和突出的尖角。

这造型同金属片实在是太像了,总让人感觉它能同墙上相接的金属圆片一样,“滋啦滋啦”地转起圈来。

“哈哈哈!”注意到温山眠的目光,夏卡老人破风箱似的嗓子拉扯着大笑起来:“那是我当年的衣服,怎么,觉得老套啦?可不能小瞧它!我就是靠着它,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我可是机械大师夏卡!”

夏卡老人一边说,目光一边注视过去。

望着那套火光下的衣服,眼角后衰老的纹路如条条沟壑一般,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道:“那可是机械大师夏卡。”

安静的胖假人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像那尘封的岁月一样。

倒是温山眠手里的兽皮图纸,在火光下轻轻晃了晃。

夏卡老人注意到,立刻把目光调转了回来,懊恼说:“哦哦,对,我差点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这张图纸!孩子!你快看看!这是不是精彩绝伦的构想?是不是妙极了?肯定能一炮把那个暗夜城堡轰走对不对?还有那些血族,一旦这东西把它轰出个洞来,那那些血族就都得死!”

温山眠垂睫:“……”

他其实看不懂这张图纸。

因为首先,这张图纸非常非常的大,展开后宽度可以类比温山眠的刀,长度则足有他半个人高。

而里面各种圆圆圈圈、深浅不一、长短不一的线条交错在一起,更是叫人眼花缭乱。

温山眠只知道这幅图画得很严谨,线条该直直,该弯弯,恰如其分的同时,再复杂地交杂在一起,只是显得“密”,并不让人觉得乱。

但至于这幅图到底在画什么,他就理解不了了。

也是看见这幅图时,温山眠第一次模糊理解到了巴尔干人口中的:“那种图纸哪怕摆在你面前,你也看不懂呐!”

夏卡老人看出了他的表情,笑容渐渐僵硬在脸上:“孩子,你,你不会看机械图吗?”

温山眠:“……”

是的,巴越半岛上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唯一同这些沾点关系的金属片,还是顺着大报漂洋过海而来的。

“没关系,没关系!”温山眠还没来得及开口,夏卡老人便又连连摆手:“看不懂图没关系,我这还有一个模型呢,早期的,等我翻出来给你解释啊!那个肯定能懂!等你看懂了,我还需要你给我仔细说说外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呢,这样我才好,我才好改。”

夏卡老人说完之后,便一屁股钻进了桌上那一堆复杂的金属物里。

因为只剩下一只手了,所以做什么都不方便,桌上的东西顺着他的动作“哐当哐当”地往下掉。

最后好不容易扒拉出了一个模型,夏卡老人垂眸一看,又嘀咕道:“不是这个。”

他年纪着实是有些大了,呼吸声很重,气管顺着起伏的胸膛也会无意识地发出声响。

看着他再度钻进那金属堆里,温山眠看了眼手中精细的图纸,默默将其合上,再轻轻放置在桌台上。

回想起方才老人所说的一切,筛掉他听不懂的那些,稍稍推测了一下。

烛火寂静,他问得也小心:“老爷爷,您到摩斯塔达群岛,多久了啊?”

金属堆里乱扭的屁股一顿。

旋即“哗”地一下从中间拔了出来。

乱成草的白发在空中支棱着,夏卡老人呆呆地看向温山眠,好像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良久,才不知所措地推了推那复合金属镜片,眼神躲闪道。

“五十三、五十四,五、五十四年了?”

*

夏卡说,他是五十四年前来到摩斯塔达群岛的。

而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起初根本就是个意外。

那也是一个冬季,那个冬季格外的寒冷,是夏卡这一生中,七十六个冬季之最。

呼出来的气体仿佛都能立刻在空气里结冰。

而夏卡正是在这样的冬季里,仓促登上了一艘反叛军的补给渡轮。

那时正是荆棘时代的末端,遍地都是狼烟。

他们分明是白日出发,但城中滚出的浓郁黑烟却仿佛将世界渲染成了夜。

渡轮离岸时,还有爆体的青色尸鬼扑上船壁,想将锋利的指甲镶进那金属外壳中,并向上攀爬。

放眼朝它身后望去,硝烟早就笼罩了整片洛岛,遍地火光与枪鸣。

有越来越多的尸鬼在朝这边聚集。

“砰!砰!”两声枪鸣,一副大烟嗓道:“搞快点儿!”

“动力室还没好啦,你再坚持会不行?不就是一些尸鬼嘛。”有人大喇喇的嗓音回。

“咱们这次的目标,可是玫瑰猎之都啊兄弟们!叛军的天堂,叛军的家~”又一人哼着小曲儿道:“叛军的明天和希望!”

而夏卡则被一群人拦在船舱里,已经挣扎到脱了力,只能拼命从圆窗处朝洛岛的方向看去:“喂……我们真的要走吗?我、我可不想离开洛岛啊。”

“哇夏卡,你可是上了亲王追杀名单啊,不走的话,想死在这里么?”

“……想。”夏卡耷拉下肉眼,了无生机。

一棒槌敲在了夏卡的脑门上:“兄弟,抬起头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上追杀名单啊!就因为你这个脑子,能让洛城全城武装,能让机械与人体接驳,还能研究出护城器!夏卡,你这种人可不能白白死在这里,所以洛城的城民才会把你交给我们!”

“所以夏卡,跟我们去猎之都吧!那里是叛军的大本营,等你到了那里之后,就用你金贵的小脑瓜,去造更大更强悍的武器,咱们直接把暗夜城堡攻下来,让那群怪物直接消失不好吗!”

“嗡!”的一声汽鸣传来,渡轮渐渐远离港口,最后几只尸鬼也被清理干净。

“总之!朝猎之都前进!”那天白昼,印在夏卡脑海中最后一副画面,便是此了。

许多年后--不需要许多年后,哪怕是在当时,夏卡也觉得那场景悲凉。

满洛岛都是人的挣扎与尖叫,以及腾起的滚滚黑烟,而他则被猎之都的猎魔人层层包围,拥护上船。

这听上去好像充满希望,至少他上船了,一切成功了一部分不是吗?

可只有那时的人知道,渡轮是从血族那抢来的,为了争取渡轮,为了凑齐这一船物资,为了护送夏卡上船,已经让这支队伍至少折损了一半的人员。

眼下这幅画面中的所有人,包括夏卡自己,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脸上也都带着黑烟。

他们是从血族的屠杀中逃难出来的,没有一个能体面。

而这群猎魔人之所以还能唱歌,还能同夏卡说笑,纯粹是因为在那个年代,怕死的人是当不了猎魔人的。

你手里拿着匕首,对方手里拿着足以灭城的金属热炮,还没来得及跑到人面前,热炮一轰,连个尸体都留不下,更别提高等血族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能力。

每一个猎魔人都是亡命徒。

所以有时夏卡其实都想不明白,在这样悬殊的压力下,人类为什么还会想着反抗呢?

后来,猎魔人的领队柴尔回答了他:“大概就是都是一死,想选条能决定死法的路吧。尤其是夏卡你,只要能把你送到猎之都,那就是把攻下暗夜城堡的希望送到了猎之都,就算我们都死在这条路上也没关系啊,光荣!”

其他亡命徒们深以为然。

吆喝着早晚有一天,反抗成功了要一起喝酒。

身后浓烟滚滚,那场景就好像在天崩于前之时开怀大笑。

还有人敞声说:“要是我们死了,夏卡你就在猎之都给我们造个坟,然后等那一天,再同我们喝啊!”

夏卡一金属球砸在他们头上:“尽他妈放屁!”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但与此同时,夏卡内心也知道,这群猎魔人说的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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