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斯圣教堂前寂静万分。
光头冯说完那句谄媚的话之后,四下便久久无声。
秦倦散漫地坐在高高的平台上,视线微微偏移,也不知在想谁,完全没有要接他们话的意思。
跪者的身体于是越来越僵硬。
这当然不是一场提前说好的会面。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预兆。
早在黑海上遇见金属蛇鱼,或者说早在秦倦决定陪温山眠离开越川时,这场会面便已经暗中埋进了日程。
永生的旧“友”,早晚会重逢。
只是腥红魔会的人怎么也没想到,时间会是今天。
秦倦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着实把冯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当年中心岛一战,结果出来之后,这群逃跑的血族便早就知道自己日后该去往何方了。
因为血族内部的阶级实在是太过固定了,高等血族与低等血族的界限也实在太过分明,简直是难以逾越的沟壑。
就好像始祖被杀死后,只能二代血族继续登顶,下边的人绝无机会。
这已经是固定的模式了。
所以他们建立起腥红魔会,就是想提前为新血族吸收势力,等待秦倦的回归,并献上自己的投诚礼。
……说是这么说,但真正面对秦倦时,这群人的内心还是很煎熬的。
始祖是被二代血族有预谋地组织杀害,最终二代血族成为了四大亲王。
下边站在四大亲王一边的血族,也吃尽红利,纷纷成为了公爵。
于是等到秦倦那一役时,绝大多数低层血族,又一次选择了站在亲王身边。
可那一次亲王却败了。
这绝对是在当时,任何血族都无法想象的结果。
始祖作为最初的实验体,承受了颇多次试验,论完美度,其实不如二代亲王。再加上寡不敌众,这便是他输给二代的原因。
而二代经历六百多年的统治,又拥有了石头人、魅魔梦魔、食尸鬼、仿生机械等亲信势力。
谁能想到会输给一个新生儿呢?
他们当时基本都是这个想法。
可等到后来,再回过头来看看,就会发现那场败仗提前也不是没有预兆。只是他们安逸了太久,疏忽了罢了。
秦倦不仅仅是新生儿。
他诞生于亲王狄柏喜为人族时的亲妹之腹,以血族的淫.乱程度,没人知道父亲是谁。
而秦倦从胚胎到出世,也仅仅花费了一周的时间。
对于他的诞生,从一开始四大亲王便是惶恐的。
哪怕是其母,也几次三番地想将他从肚子里挖出。
狄柏喜更是用了百般的方法阻止秦倦的诞生。
但他还是来到了这个世上。
在其母的恐惧与尖叫声中,成为了一个出生后就以异于人族速度成长,不过三五天,便有人族三五岁大的怪物。
那时的秦倦,眼睛里是没有情感的。
他对血族没有喜爱,也没有憎恨,可奇怪的是,几乎所有亲王,都在他毫无情绪起伏的双眸里,看见了自己的毁灭。
亲王们于是开启了史无前例的同仇敌忾,几次三番地派血奴去想办法杀死这个新生儿,到后来甚至连忠诚的高等血族都用上了--那时的亲王并不敢让蠢蠢欲动的公爵知道,有这样一个大麻烦诞生。
毕竟他们深刻地记得,始祖是如何被自己推翻的。
然而高等血族根本没用。
哪怕狄柏喜亲自动手也没有用。
狄柏喜到死都记得,他当初第一次派出分身,尝试杀死秦倦的那个夜晚。
他坐在城堡的书房王座上,诡异地发现分身竟然完全同自己切断了联络。
他忍不住起身,决定去儿童房看一眼。
可走过去的路上,却每走一步,便能看见房顶上有一滴鲜血落在地面。
这本该是个让人惶恐的场景,可狄柏喜却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此之前,亲王们派出的所有刺客,基本都是这个下场。
血一滴一滴地落,等到来人意图推开房门的时候,整具尸体便会如软泥一般坠在自己的身后。
而倘若来人在这个时候强忍着不适,继续将那扇儿童房们推开。
便会看见一个漂亮到不似凡间物的妖童,抱着书本,坐在昂贵的房间里,血眸冰冷,无声地回身望向来人。
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也没有无助。
有的只有仿佛下一秒便能将来人吞噬干净的不死怪物。
这些事,还活着的血族多半是不知道的。
但往后那些年,类似的场景他们却是见过太多太多了。
秦倦的成长是以天数向前迈进的,他所有的知识全部来源于书本,越长大越温柔,越温柔越残忍。
他没有寻常血族的仇恨,也没有他们对权利的渴望,连魅魔的性都不足以引诱他。
等到最后,秦倦唯一的乐趣,好像就只有不断杀死前来袭击的同类。
这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种娱乐方式了。
而那种近乎统治级别的力量差异,让此时此刻,冯话音落地,秦倦久久没有接话时,一位高等血族剧烈颤抖起来。
他就跪在冯身后,额头都快要陷进水泥地里。
脑袋越陷越深,汗如雨下,头骨甚至将水泥地磕出了裂缝。
可即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的,秦倦当年抽出狄柏喜脊骨时的样子。
这个怪物,这个怪物甚至将那些东西融合起来,做成了武器。
他将每一个亲王的精血以及心脏挖出,做成了一把纯黑色的刀。
那把刀对于血族的杀伤力无与伦比,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初代血银武。
腥红魔会无论怎么模拟他当年的做法,也无法复刻出那把黑刀的伤害。
一旦被那把黑刀看中,血族会,血族会……
越来越恐怖的画面浮上心头,这位曾经的高等血族实在是按捺不住,在一阵崩溃的嚎叫之后,转身疯狂地往外逃去。
却不想还没跑到一半,一道紫色的利器便穿刺了他的胸膛。
那人的身躯如粉末般散去,而冯则冷静地拍拍袖子,重新跪倒在地上:“殿下的时代,不需要这般胆小懦弱的鼠辈。”
其他人一时间跪得更深了。
秦倦的注意力这才从思绪中被拉回,视线落在冯身上,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柔声说:“那需要什么?需要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