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菊花眸光一动,片刻后浑浊的老眼里泛起两湾水光,温柔而又带着恨意。
一字一句道:“二十年了,我还认得她。”
原来,二十年前的张菊花是市纺织三厂的女工,能力突出,人又漂亮,老公是磷肥厂的技术骨干,六岁的儿子聪明乖巧……城市里常见的幸福的三口之家。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的话。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1998年的元旦节。”她那天上的白班,因为单位离家比较远,中午都不回家,只在单位食堂应付。
接儿子的事由老公负责。
谁知男人没接到孩子,以为是今天过节,被妈妈提前接去吃好吃的了。
直到晚上下班到家,夫妻俩见面才知道一个没去接孩子,一个压根没接到孩子。去学校找,老师说孩子中午表演完元旦节目就自个儿回家了。顺着学校一路往家找,才听说这段路上中午出过车祸,有个小学生被卷车轮底下……等他们跌跌撞撞赶到医院,看到的只是残缺不全的“儿子”。
“拼都拼不全呐,我的图图,早上还活蹦乱跳闹着要吃薯条的图图,我……”张菊花老泪纵横。
白氏母女对视一眼,暗暗的叹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怪不得刚才在医院里张菊花不许别人辱骂她儿子。
旁人义愤填膺的一句“不得好死”可不就是诛她的心吗?
“那那个陈美芬是……肇事司机吗?”白娇娇小声问了一句。
张菊花擦擦眼泪,“不是。”肇事司机是一个疲劳驾驶的汉子,有家有口。一家七口对着他们两口子又是磕头又是求饶,法院判了他七年,赔偿两万块钱了事。
“老天待我们不薄,半年后,我居然怀……怀上了。”她轻轻的抚摸着干枯平坦的腹部,当时所有人都说这就是图图转世投胎来报恩的,要全了他们的母子缘分。
她也这么认为的。从发现怀孕后就不敢去车间上班,毕竟三十多岁的高龄产妇了,万一纺织厂有毒有害气体闻多了怎么办。出了头三月,她开始回厂里打证明,准备办准生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