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君羡醒了?”李靖闻言四下寻望。
却见侯君集大步向花架这边行来,捋动三寸虬髯:“你这厮伤了我师父的爱宠,还在此躲躲藏藏不与我师父致歉,是想讨打吗?”
说时,也不由分辨,大手一抓,扯住李君羡衣袖,就往外拽,却不想半碗肉羹洒了一身,早已饥肠辘辘的他忙抢过余下半碗,探手取过一块,嘶哈着就往嘴里塞,咀嚼了两下,猛地全吐了出来,悻悻然道:“没放盐,你端来作甚?”
“喂大虫啊!”李君羡一脸无辜。
只听侯君集哼声道:“大虫被五郎打得半死,正在窝里养伤,师父还不知道如何与客师交代呢。”
言罢,看向回廊处的李靖:“我且前去调味,师父有话与你,快去吧。”
“君羡快来!”李靖也笑呵呵地招手道。
顺着刚铺一般的河卵石路漫步李靖身前,李君羡恭然请了一礼:“这是卫公为自己铺的吗?”
李靖闻言,苍老的脸颊浮现一丝忧伤:“我虽年迈,身子骨倒还硬朗,只是拙荆近来身体抱恙,求医无方。前几日圣人召见时,谈起叔宝病情好转,乃君羡为其铺筑河卵石路之功,拙荆与叔宝病情一般,我就想试试看。”
红拂女究竟是不是李靖妻子,各有各说,但凭碑文记载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张夫人会在贞观十四年病故,也就是两年后。
而此后李靖的长子李德謇因为与李承乾走的比较近,太子谋反一事牵扯极广,李德謇被发配岭南,直到李靖故去前一年,李二才允其归来尽孝。
一想到这位老人即将孤独地在这偌大的宅院,顾影自怜,李君羡不禁心头一酸:“来时,萦娘让我为夫人带了些果脯,也都喂了大虫,而且我还将府内弄得满地狼藉,如今便由君羡帮卫公铺筑这条石路吧。”
不等李靖阻拦,李君羡已然上手,有了此前秦府铺筑经验,此刻铺筑起来十分顺手,且迅速,看得李靖连连称赞:“到底是年轻,比我这糟老头子快多了。”
不倾片刻,背后已是铺筑了有五尺之长,侯君集也调好了肉羹,三人凭栏而坐,吃着香喷喷的肉羹,谈论贞观以后的变化,说到动情处,扬天长笑,哪有什么上下尊卑之分。
玄月横空,皎洁无瑕,分外柔美,李靖亲自斟了一杯酒,递与李君羡,幽暗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君羡可知圣人对你有疑?”
闻言,李君羡略自顿了顿,嬉笑道:“圣人乃盖世之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故疑我?莫不是卫公疑我?”
但见李靖哈哈一笑,把住李君羡的手腕,眸深似海:“君羡若无他念,何故正值壮年,荣宠有加,却呈辞表与圣人?”
“五郎要致仕?”侯君集满是惊愕。
月光洒在二人面沉如水的脸庞,回廊四周静谧无声,恍惚间,二人的心跳与脉搏交织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