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牛进达还是不敢相信李君羡竟然真的只是利用自己,适才在水缸中,他可是哭天抢地求饶,自己才信了他,这一转眼,就只顾自己,实在不够义气。
心中厌恶顿生的他,也顾不得多年同袍情谊,一甩手卸了李君羡肘腋之下的力道,任他跌落地上,凝眸质问道:“五郎此言,可是不打自招,承认你与那……那邹凤炽勾结,才引出诸多祸事,与太子殿下为难?”
“冤枉啊!”李君羡带着几分哭噎,诉苦道。
扮猪吃老虎他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就凭他这张精明的脸庞,和那时刻酝酿阴谋的眼珠子,以及蠢蠢欲动的小脑瓜,也没人信他是头猪。
然而‘二龙戏猪’的本事他还是信手拈来的:“微臣只是不满武氏与我府中后堂那颗参天银杏出价,请了几位公侯子弟前去相助,自行将银杏伐锯落地。又因此前与程知节身着红妆,有违礼制,受罚两月俸禄,家中无以为继,便又请了嘉会坊根雕匠阎平,将银杏树根雕琢成器,只为贴补家用,不成想为那奸商邹凤炽察觉商机,继而引发诸多祸事……”
前一刻,李承乾还以为二人一同前来,是打算一唱一和,忽悠他这呆瓜太子,不想牛进达竟然义正言辞指责李君羡,心中的防备不由松懈了几分,略作思量,反问道:“那为何良相言说,五郎与那邹凤炽相熟,而且……”
房玄龄当时私下禀奏时,说的是二人同穿一条裤子,乃一丘之貉,显然此情此景,李承乾不可能这般羞辱一位武将,改口道:“而且良相还说,近来诸事皆为五郎谋划,邹凤炽不过五郎手中一颗棋子罢了。”
嘿!沃特玛,房玄龄还真……慧眼如炬,与我心有灵犀啊。
“良相实在抬举了,微臣若有那般运筹帷幄谋略,也不至深夜前来叨扰殿下。”
李君羡说时,侧头瞅了牛进达一眼,这一眼可是将牛进达彻底瞅蒙了,不禁用他那短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手指,摩挲着满是老茧的手指关节,心中盘算,应不应该继续信任这个不按计划行事的……昔日同袍。
二人进殿之前,李承乾还在琢磨对近来诸事的决断,此刻闻听李君羡连连诉苦,又言唯有自己才能解救与他,加之称心一事始终萦绕心头。若这此李君羡真与那邹凤炽勾结,自己不出手搭救,难免他狗急跳墙,将称心之事抖落出来……
午夜呼啸的风声顺着南墙的竹帘灌入沉默无言的大殿,光影扑朔在李承乾肃穆的脸庞。心中边鼓敲了又敲,李承乾狠狠捏了一把大腿,清清嗓音,正声道:“圣人常言,五郎不仅骁勇善战,亦是心系天下苍生,让我多向五郎请教。近日诸多事宜矛头确是直指五郎,而我却相信五郎清白,只是五郎适才言及,唯有我能救你,却是为何?”
“多谢殿下信任!”李君羡诚然禀了一礼,勿论李承乾作何考量,此刻交易算是心照不宣达成。“正如殿下所言,近日诸事矛头皆直指微臣,而微臣也知勿论清白与否,圣人回京前,殿下都需以监国身份对此作出判决。所以,微臣斗胆请殿下召集几位辅政大臣,公审近来诸事,还微臣清白。”
“三司会审?”二人满脸惊讶,异口同声道。
牛进达惊讶的是,三司中太尉长孙无忌与司空房玄龄,在心中都认为近来诸事,皆出自李君羡之手,司徒又抱病在家,公审岂不是自掘坟墓?
而李承乾惊讶的是,监国是没有权利调动三司的,除非三司以及辅政大臣集体同意。但真同意的话,事情可就闹大了,最终结果几乎与圣人亲自断定无甚差别,只是圣人或许还能念在功勋的份上,留有一丝情面,而三司会审却是法不容情。
却听李君羡坚定道:“有殿下坐镇,微臣相信三公会还微臣一个清白。”
这句话着实让李承乾醍醐灌顶,有三公与他同审,近来诸事的确会有个明确的判定,同时,父亲回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至于是否留有一丝情面,届时,大可以太子身份,联合几位大臣,向父亲求情,若父亲有心,也是给了台阶可下,即使无心,他也算是仁至义尽,并且还能收获一群大臣青睐,可谓一举多得之良策。
只是,如此一来,李君羡就得架在火上烤一圈,而他是真金不怕火炼,还是别出心裁?
人情的的确确送到嘴边了,李承乾却有些举棋不定。
说实话,这一招‘我杀我自己’,并不是李君羡来时最初的目的,只因为要帮牛进达,同时也帮李承乾清理身边居心裹测之人,临时改变计划做出的决定,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能否经得住三司会审,毕竟有个看不惯他的太尉长孙无忌在场,难免会有诸多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