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村临湖,风光秀丽,人杰地灵,是个修身养息的好地儿。
女郎中替唐蓁包扎好伤口,关照她这几日切莫劳累,好生休息。
唐蓁将人送到屋外,奇怪的是后院儿一个人也不见,就连平日里惯爱蹦哒的金星也没了踪影。
厨房灶台上熬着药,噗噗作响,金家仿佛陡然安静下来,令唐蓁错愕。
她将灶台上的火熄灭,洗了洗手,顺势朝前院去。
空气隐隐紧绷着,唐蓁嗅到了一丝危险,她下意识便认为,不会是宋旻的人寻上来了吧?
可怎么会?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落到了金光村?
唐蓁甚至想,若真是宋旻,为了不连累金百明和王氏,她也只能束手就擒。
她每走一步心就越往下沉一些。
直到她看到金百明一家,脸贴着门,挤在一块儿朝着门缝隙望。
金百明体型偏胖,杵在中间,小金星踩着他的腿,王氏和金龙被挤得一点儿余地也没有。
“金百明,你让让!”王氏推她。
“嚷什么,想把人嚷回来是不是!”
王氏顿时吃瘪,却还是气得狠狠踩了金百明一脚。
唐蓁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到他们身后,也朝着那道细小的门缝望去。
“外头有什么,你们瞧得这般?”
唐蓁的声音一出,四人陡然破了功。
金星从金百明腿上掉了下来,踩到了金龙的手,王氏则被金百明推挤,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金家顿时“欸哟”声四起。
惹得唐蓁哭笑不得。
到底还是王氏反应快,她从地上起身,挽上唐蓁的手臂,将她朝里屋带。
“没什么,方才来了个江湖骗子,被我和你金大哥撵了出去。”
唐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王氏悄悄朝后头的金家父子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千万别开门,也别说错话。
“厨房里的药好了吧?你去躺着,我去给你弄。”
“嗳。”
唐蓁笑着点头,丝毫不闻窗外事。
且说这头的宋辞。
王氏关门的那一刻,他闻到了熟悉的鸢尾花香味。唐蓁身上的香味很独特,他同她朝夕相处这么久,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
他蹙眉,站起身来沉声道:“进去看看。”
只他还未跨下马车,李良德便从村南那头骑马而来。
他脸色泛白,揪着缰绳的手很紧,终是在宋辞身前停下。
宋辞下车的动作倏停,瞧他欲言又止,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问:
“何事?”
李良德跟着他这些年头,宋辞对他颇为了解,他细微的表情,宋辞便能分辨好坏。
“殿下……”
瞧着这几日下来,宋辞身心俱疲,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眼下哪还有半点儿精神气。
宋辞扶着车栏,骨节分明的手瓷白修长,隐隐透着青筋。
他闭了闭眼,“说吧。”
李良德垂首,“湖里刚打捞上来一具女尸。”
他话音刚落,齐刷刷的人,连着杨霄都跪了下来,纷纷垂首,谁都不敢说话。
宋辞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逐渐涌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顺着喉腔,终是咳了出来。
“殿下!”
李良德和杨霄大叫出声,宋辞身子颤了颤,被杨霄稳住了。
李良德老泪纵横,瞧着打小伺候到大的宋辞,他抹了抹脸。
“殿下莫急,兴许,兴许不是唐姑娘呢,殿下不为自己考虑,也想想圣上啊!”
宋辞缓了缓,李良德说了那么多,他只听到那句:
——“兴许不是唐姑娘”。
他撑起身子,沉声道:“人在哪儿,孤要亲自去看。”
杨霄驾车,将宋辞带到了明湖岸边,这儿堆满了人,十二卫已将人群疏散开,地上铺着草席,上头躺着寥寥一具女尸。
从这头望去,那具尸体已被湖水泡得肿胀发白。
李良德咽了咽口水,偏头道,“不如,奴才去替殿下看吧?”
宋辞抬手,眼眸盯着岸边,“不必。”
说着他已然往那儿走去,李良德同杨霄对视一眼,旋即跟了上去。
岸边的百姓站了不少,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明湖这两日的动静着实大,定是出了人命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可怜。”
“定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瞧瞧太子都亲自来寻了。”
“那定是太子殿下心仪的女子了,哎,福薄啊!”
杨霄眼梢偏过一阵风,那头顿时没了声。
宋辞一步步向前走,直到那具尸体离他越来越近,终是停在了他脚下。
白布罩着脸,仵作也不敢动,只能垂首听吩咐。
半晌,只听得宋辞利落的一句:“掀开。”
李良德倒吸一口凉气。
仵作干脆地掀开白布,宋辞面色淡然地垂眸,只有站得近的人才能看到他额头上跳动的青筋。
他垂眸,看清尸体的脸后,退后几步,什么也没说,终是转身离去。
李良德这才低头去瞧,见那肿胀的脸并非唐蓁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拍了拍杨霄的肩膀。
金光村这一夜都不太平,官兵来来往往,明湖更是彻夜未停。
城郊不比上京,寒风凛冽,到了半夜更是下起了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