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说看不了夜景的时候,你一脸遗憾的表情呢。”
幸平城一郎玩味的说道:“所以,当然要满足你。”
栖川鲤额头抵着玻璃,观赏着漂亮的夜景,灯光璀璨,星空烂漫,这样浪漫的景色,栖川鲤的心里,又升起来了,那种矛盾的感觉。
满足,又遗憾。
“呐,诚一郎。”
栖川鲤喃喃的叫唤了一声,软软的,糯糯的。
“我以前,和阵平他们约好的,一起来北海道,一起来看札幌夜景,一起去滑雪的。”
“还要久以前,约好了去京都看枫叶,研二开车去兜风……”
说的都是去玩的事情,但是确实啊,五年前的栖川鲤才多大,就是个小姑娘,喜欢到处玩,想的也都是小孩子的玩乐。
“但是后来,等我一个人去那些约定好的地方的时候,感觉自己在努力圆满什么,其实说到底,只是确定了,我拥有的,是永远的遗憾,约定好的他们,都不在了,我一个人完成的约定……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可怜啊。”
看过更多的风景,见过更多的事物,她都会想到最初的那个遗憾,啊,他们都不在啊,错过的……更多了呢。
“……”
幸平城一郎好像能懂栖川鲤的这种感觉,他失去了那股热情之后,对料理的追求就变得迷茫了,他的潜意识里感觉自己能继续走下去,但是自己本身已经破烂不堪了,他的意志力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他寻求的极致,他寻求的道路,都在让他迷茫,他甚至连遗憾这种感情都没有了,只是在暴风雨中迷失。
他没有前进的动力,也没有转回头的勇气。
说到底,没有什么出息。
他抬起手揉了揉栖川鲤的脑袋,这个少女,现在这样的年纪,对自己感情的认知他觉得,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直白的说喜欢,直白的说想念,甚至,可以面对着遗憾和难过。
怀念过去的人并没有错,喜欢着过去的人,也没有错。
“城一郎,你会觉得我没出息嘛,我好像还喜欢着阵平,但是,又好像,只剩下了喜欢阵平的那种感觉。”
她在催眠自己,她还喜欢着松田阵平。
最灿烂的年华里遇到了最惊艳的那个人,栖川鲤要走出那段自己的记忆编织的迷宫,幸平城一郎觉得,这不算没有出息。
“啊啊,没事啊,这不叫没出息,喜欢一个人,本身就很勇敢啊,走出来了,你就是英雄,还没走出来,只是时间还没到而已,不用去强求自己一定要走出来,也不要去勉强自己不去喜欢一个人。”
黑暗之中,男人揉着少女的脑袋,他微微弯下腰靠近栖川鲤用头抵着她的脑袋轻轻的笑着:
“你啊,还是个小丫头呢,”
“你之后还会遇到更多的风景,认识更多的人。”
他突然用力揉了揉栖川鲤的脑袋,口吻玩味又恶劣的说道:
“然后,你会发现,男人算什么。”
“????”
“没有男人,你可以更快乐。”
“????”
我喜欢松田阵平不止是因为他是个男人【不】,呸,是因为他贯穿了她的前半个成长人生!
栖川鲤拍开幸平城一郎的手,声音闷闷的说道:
“我只是没忘掉,不是没他不行。”
幸平城一郎嗤笑一声:
“来,看。”
说着,他让栖川鲤又转身看向窗外的雪景,他靠近栖川鲤的后背,声音就在栖川鲤的身后平淡的响起:
“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雪景?”
“……”
“小樽的夜景?”
“谁在看?”
栖川鲤歪了歪头,这个问题好奇怪啊,栖川鲤疑惑的回答:
“……我?”
幸平城一郎也歪了歪头,男人纳闷的语气:
“我不是人?”
“哦,我和城一郎。”
“对啊,你看,现在,看小樽的夜景,北海道的雪景,和你一起看景色的人,是我,这样的记忆,会让你还觉得遗憾么。”
她所关于北海道的记忆,就是和幸平城一郎有关了。
“比起你自己觉得遗憾的感觉,现在的快乐,是不是真实的?”
“……”好像很有道理。
“……从刚刚就想说了,城一郎……你是不是喝酒了。”
幸平城一郎顿了顿身子:
“当然没有。”
“但是我一直闻到一股酒味……啊。”
栖川鲤和幸平城一郎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又把房间的灯打开了,让栖川鲤怀疑幸平城一郎喝酒的真相也看的一清二楚。
不是他喝酒了。
而是酒瓶打翻了。
刚刚摔的时候直接踢翻了那瓶包装简易的爱依奴人美酒。
现在那瓶酒的瓶口有些松动,里面的酒液顺着松动的瓶口一小股一小股的流出,等栖川鲤把酒瓶翻回来的时候,酒液已经洒了一小半。
“啊,好可惜啊。”
栖川鲤喃喃着晃了晃已经‘拆封’了的酒瓶,其余的酒都直接店里寄回去了,这瓶还是他们两人打算在旅途之中品尝而留下的。
好了,现在还没喝就已经洒了不少。
“城一郎——我们现在喝掉它吧——不要浪费——”
栖川鲤举着已经洒了一半的酒瓶,那高举过头的样式,好像要庆祝一半,幸平城一郎咧起嘴角,满足栖川鲤的提议:
“可以哦。”
“爱依奴人的酒啊,我也没喝过呢。”
栖川鲤一改刚刚有些脆弱的情绪,她蹦蹦跳跳的直接踩在床上走捷径,去拿门口小桌子上的两个威士忌酒杯。
“滋滋滋——”
幸平城一郎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倒是饶有兴趣的接通了电话,这个打电话的人,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喂?城一郎?”
电话那头是一道清澈的少年音,幸平城一郎看着栖川鲤欢快的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始喝了起来,他挑了挑眉对着栖川鲤说出电话那头少年的名字:
“啊,朝阳啊,怎么了,突然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少年声音顿了顿:
“也不是突然,只是正巧罢了,我正好也在北海道,可以过来和你们一起。”
“?”
幸平城一郎不着痕迹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北海道。”
“呵,因为那家伙把游玩的照片发在了推特上。”
那家伙指的就是栖川鲤了。
哦,推特,是个不适合欧吉桑的娱乐。
幸平城一郎背对着栖川鲤,望着窗外的风景,但是他看到的画面并不止是窗外的星星点点,还有房间里映照在玻璃上的反光,那个像极了偷喝了小酒摇头晃脑的小奶猫。
“哦,那个啊,你过来也行,过来帮我打个下手吧,我过几天有场宴会,在札幌。”
“……我可不是来找你给自己找事的,城一郎。”
“呀,既然你都打电话了,就过来帮我嘛。”
“亚达。”
“哦呀,你是不敢来见我所以拒绝嘛,放心啦,之前的食戟我没有生气哦,你能赢我我很欣慰,就连鲤酱都说……”
才波朝阳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她说什么?”
“要把你拖到北海道的雪地里埋了。”
“……”
才波朝阳扯了扯嘴角,他竟然能想象栖川鲤当初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所以,我来找你们就是找死么?算了,不来了,你们自己玩的高兴吧。”
“呵,你这是怕了么?放心啦,鲤酱她……”
电话那头的幸平城一郎的话语突然停顿了一下,才波朝阳疑惑的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但是之后,他听到了栖川鲤那欢快的喊声:
“城一郎!谁的电话!!”
“是朝阳。”
“朝阳???那个竟然和你挑战食戟的混蛋!他要来么!快让他来!我要把他拖到雪地里埋起来!我坑都给他准备好极佳的位置了,冬暖夏凉!”
等等,电话那头栖川鲤的这个喊声,语句是极其富有栖川鲤那出口成章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用词调调的,但是那个语气有些亢奋了吧,就连电话那头的他都感觉……
“啊,鲤酱,你是喝醉了么?”
电话那头响起幸平城一郎的疑问。
“没有啊。”
很好,是醉了。
“你喝了几杯?”
“两杯啊,不多。”
两杯确实不多,但是那威士忌杯却是个大杯啊。
“那是酒,不是饮料……”
“但是它酸酸甜甜的。”
栖川鲤此时此刻能够清晰的回答问题,看不出是不是醉了,但是,她的语气和动作,比平时兴奋多了。
幸平城一郎用多年的经验发誓,越是酸酸甜甜好喝的酒,后劲越是大。
男人拿起酒瓶闻了闻这白色酒液的爱依奴酒:
“唔,果然。”
用稗和米曲发酵的酒,后劲会很大。
“她怎么了?”
才波朝阳又听不到栖川鲤的声音了,他又出声问道,幸平城一郎把酒放到一边去,他换了只手接电话轻描淡写的说道:
“没事,就是喝了点爱依奴人的酒,后劲有些大,正在亢奋呢。”
“爱依奴人的酒?”
“对,她对爱依奴感兴趣,所以买了瓶酿造酒。”
“……”
“啊,等等,鲤酱,你在发热吗?脸很红啊。”
电话那头又变成幸平城一郎和栖川鲤的对话了,只听栖川鲤自己也疑惑的回答:
“啊?发热?没有啊,我没感觉热。”
“啊,朝阳,我先挂了,鲤酱这边好像醉了,就这样。”
“喂!”
直接被挂断,无情的挂断音让才波朝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看着自己被挂断的手机,许久,他无奈的叹口气:
“算了,看在那家伙醉了的份上。”
同样在北海道的某家高级旅馆里的才波朝阳坐在桌边,余光撇到旅馆制作的简易注意事项,其中最后一条的加粗句让他定眼细细去看。
【本店提供鹿肉汉堡,但是鹿肉汉堡并不适合与米酒一起食用哦,会产生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实际反应请参考传说中的海獭锅——哎嘿。】
“?????????????”
才波朝阳猛地拿起那份注意事项,再次一字一句的读。
鹿肉汉堡,和米酒?产生的效果和海獭锅差不多?他是个厨师,料理各种食材的口味是最为基础的,但是料理融合在一起会产生的味蕾反应,身体反应,也是对厨师而言一种特殊的快意,他们直白的反应,会让料理人知道他们的料理最真实的价值。
海獭锅,在美食界是一道神奇的料理,并不在于海獭肉的口味和鲜嫩,更重要的是,吃了海獭锅之后的反应。
是……恩……呃……传说中,那种上了天堂的美妙感。
‘鹿肉汉堡和米酒一起吃,还有这种效果啊。’
完全不知道,栖川鲤晚上的料理是鹿肉汉堡,刚刚喝的酒是米酒的才波朝阳,完全想象不到,这个晚上,对栖川鲤来说,是多么神奇的体验。
“城一郎……我热。”
栖川鲤双腿盘在一起坐在床上,她鼓着腮帮半拉着双眼,颇为孩子气的对幸平城一郎说道。
“……如果是酒的话,反应也太快了吧。”
幸平城一郎没见过这种情况,他用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没有到发烫的地步,就是发热,泛着红晕的脸蛋,是肉眼可见的潮红色。
“有身体难过的地方么?”
栖川鲤摇了摇头:“不难过。”
她张了张嘴,又补了一句:
“哦,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发热,喘不过气,
不正常。
“你先躺着。”
幸平城一郎一时间确定不了栖川鲤现在的情况,喝酒之后这样的发热情况正常么?
等等,让他上网搜一搜,爱依奴人的酒有啥特殊的效果。
幸平城一郎坐在床尾处,拿着手机搜索着这种少见的爱依奴人的酿酒,然后又找了几个专业的品酒师朋友也问了问情况,栖川鲤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男人弓着的背脊,房间里开着温暖的空调,男人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薄衫,背脊上的肌肉透过薄衫可以看到清晰的轮廓。
栖川鲤眯了眯眼,她怎么感觉诚一郎的身边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像什么滤镜一样。
栖川鲤用力甩了甩头,感觉好奇怪啊。
是空调太高了么,脸都好热啊。
热……啊,她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诚一郎。”
栖川鲤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一丝心虚。
“恩?”
幸平城一郎低沉的单音回应,只听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又娇又软的像是自首一样一顿一顿的说道:
“我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唔,那个……”
“什么?”
“我发热的时候……会……唔,有点不大一样。”
幸平城一郎这次转回了头去看着身后抱着枕头盘着腿,脸颊上带着红晕,好像迷迷糊糊的样子,又好像清醒的在自觉告知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幸平城一郎轻笑道:
“能有什么不一样,你现在到底是发热还是醉了?”
她怎么喝个酒反应那么多?
酒精过敏么?没听说啊。
他是不是要给栖川蛮那家伙打个电话问问。
栖川鲤抱紧了怀里的枕头,仿佛身上那难以言喻冒出来的精力和力量想要发泄在枕头上。
“我好像……是喝了酒之后导致的发热,我没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什么眼睛里都有着粉红泡泡,看什么都觉得好看,就是眼前的幸平城一郎那胡子扎拉的样子,都好像带着滤镜,觉得对方帅的惨绝人寰。
“嗨嗨,那你就躺着好好散散热。”
说着,他让栖川鲤躺下来,把白色柔软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见对方还抱着枕头不肯放的样子,男人挑了挑眉,也任由对方孩子气一般的抱着枕头睡。
“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喊我。”
虽然栖川鲤只喝了两杯,但是就这两杯下来的反应那么快,也让他不安心。
“诚一郎。”
“恩?”
“如果我等会变身的话,你别害怕哦。”
“??????”
变身?
幸平城一郎被栖川鲤这个没有气势的话语给逗笑了:
“变什么?鱼尾巴么?行了,睡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说着,他怕了拍栖川鲤把自己包的好好的小被子包包。
栖川鲤不说话了,她自己是有感觉的,那种身体发热的时候难耐的感觉,她没有什么精力再去反驳了,少女闭上眼,安静的样子,对于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幸平城一郎来说,就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平静。
幸平城一郎拉开一边桌子旁的椅子,随意的坐姿坐在上面,看到桌子上已经喝了一半的米酒,旁边两只威士忌酒杯,一杯是栖川鲤喝过的,一杯是给他准备但是来不及喝的,幸平城一郎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色的浊酒并不算少见,他没有一般发酵酒那种透明的美感,但是这种粗矿感,和酒意中透着甘甜的味道,可以说得上是一瓶好酒。
“不能浪费呢。”
幸平城一郎端起威士忌酒杯对着窗外的夜景致意了一番,然后品尝着杯中的美酒。
“滴滴。”
邮件进来了,幸平城一郎慢条斯理的点开发给自己的信息,是自己的一位对酒颇为研究的朋友。
【诚一郎,你说的是爱依奴的酒的话,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说的发热可能和个人体质有关,并没有什么影响,那种复刻酒是难得的美酒,请尽情品尝吧,当然,有一点要注意的是,请不要和鹿肉汉堡一起吃,那两种结合在一起,会引发特殊效果的。】
“噗。”
刚喝进去的酒,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特殊效果?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
幸平城一郎快速问过去,对方也回复很快,语句中带着一抹欢快:
【当然不是,只是会——】
幸平城一郎皱起眉死死的盯着邮件的最后一句话。
只是会……
这已经是要命了好么。
“砰!!!”
还在纳闷着邮件里的意思,身后突然一阵声响,那一记声响并不想,但是颇有气势,幸平城一郎转回头去,就看到栖川鲤已经坐了起来了,她拧巴着小脸用力的深呼吸。
“怎,怎么了?”
幸平城一郎觉得这个小姑娘在酝酿着什么。
“我感觉我充满了力量!!心跳跳的好快,又有些胸闷,我想唱歌!”
这明显的是亢奋上头,精力充沛的样子啊。
“城一郎!!”
“……怎么?”
“我们来自由搏击吧!”
“????”
不,你给我躺回去!
******
窗外的雪不知不觉的变大了,但是落的消声无息,玻璃上上映照着房间里昏暗的景象。
弓起的背脊凶狠的镇压着反抗的小奶猫。
窗外的冰冷温度和房间里的温度的温差让玻璃上凝结出了点点的水珠,就好似幸平城一郎额头沁着的汗水一般,一滴,一滴的滴落。
墙壁上交叠的影子一晃一晃,实影虚影交错在一起,分不出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栖川鲤这个晚上唱歌,恩,她也唱了。
搏击,恩,她也搏击了。
自由?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