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几本书,尚未求得一二功名。如今还在努力进学,想是他年也定要进科场一试。”宋福生说的肯定。那等读书人的气度还是要拿出来的。
他来,是知道甄尚德八成会在这儿。这一会碰不上,下一回也一定能碰上。总之,宋福生就是故意的,他想与甄尚德结一段缘分。一段孽缘。毕竟,宋福生可不会忘记了,这一位在他重生前,可是一句话让他的儿子殁了。
那一句话,不过是夸了他的儿子。然后,贬了如今伯府大奶奶的嫡亲长孙的一句话。
瞧瞧一个奴才爬到侍候的主子头上,聪明过头还不收敛,这在伯府的主子们眼中,寻了死路亦是活该的吧。
“好志气。”甄尚德夸了话。此时的甄尚德还是一个童生。他啊,还没甚功名。是的,正紧的功名那要考中秀才,才能尊一声秀才老爷。
童生,那可没半点朝廷的优待。
不像是秀才老爷,那是见着县令这一位百里侯,那也是不跪的。不光免除自己的徭役,还能免了家中的徭役,那除了本人外,还有两个名额的。
除此外,秀才老爷是直接可以给衙门递贴子。考中禀生者,朝廷给发银子补贴。当然,若是有门路,秀才也可以在衙门里补了典史书吏等位置的。
总之,一句说起来,就是秀才这一个坎跨过去了,那才是踏一个叫士的阶层。哪怕是最底层,那好歹换了一个门第。也能叫一个耕读之家。
宋福生与甄尚德聊了一席话。
当然,宋福生是有意的结交对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借运。借运,这自然双方有纠葛。宋福生不介意,他与对方产生一些生死之仇。毕竟,宋福生重生前,论着仇人名单上可有这一位的一席之地。
在买好了纸墨后。
宋福生又去买了建房用的,招待村里帮衬干活的钱氏族人的一些肉食等等的东西。等着买齐后,宋福生驾着骡车,回了那馄饨摊子。那儿,他的曾祖母一直在候着。
“曾祖母,等久了吧。”宋福生下了骡车,再是搀扶着曾祖母上了骡车。钱氏倒是笑呵呵的,态度颇是开心的样子。钱氏笑道:“等的不久。咱们这回村吧。想是家中才是等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
宋家的一家人里,宋福生最是忙碌的。因为他的曾祖、祖父、父亲的新坟,这是要迁好。请风水师看坟方向。这一翻忙碌后,才轮着钱家建房的事儿。
在乡下,按说这建房的事情重要。可钱家又不是建什么大院。就是三间的土胚房,以及茅草的屋顶子。至于一个围起来的院子,也是竹篱笆围起来的。
那可谓是真真的普通至极。这等屋子建起来容易,有人帮衬着更是几天下来就完工。
三间的土胚房,中间用是堂屋。左右两间的厢房,又是隔开,隔成了四间的小屋子。很小很小的四音。于是,宋家的一家子人。自然是三个长辈,各有一间屋子。宋福生跟着他的小妻子樊杏花住了一间屋子。
在土胚房的旁边,就用着木桩子起了一间偏房。偏房墙,竹篱笆上糊了泥。再是隔成了前后的小两间,这等房子就更是差劲儿,那是不保暖的。就是屋顶有茅草的顶子,能防一防雨。隔开两间竹篱笆屋,前头是厨房,后头就是茅厕。
总之,说简陋,在乡下人间,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条件。想搁多好的?不存在。
以宋家如今的情况,那可不敢出挑了。
一家子的妇人,一个未成丁的少年宋福生。这若是出挑了,那就会招来麻烦的。如今的宋家人,那是老实本份为要。想法子在钱家村里子,那是安生的活下去。
宋福生的日子,就是过的跟村里的普通少年一样。
他家的骡子卖了,换了一头牛犊子。然后宋福生成了放牛娃。除了放牛外,他还要跟家的祖母、母亲、媳妇一起做农活。
除此之外的事儿那便是读书。
这般的忙碌吗?
忙碌。
农活重,看着一家就四亩水浇地。可一家子的妇人里,宋福生的祖母、亲娘、儿媳,这三个都不是做过农活的料儿。还是宋福生在重生前,那在庄子里吃过苦头。这农活他真不陌生。
就是家中的长辈心疼他,看着他吃苦,那是心疼的紧。
于是,农活一忙碌起来,曾祖母六十五岁的老人家还在忙碌家务活。那农活宋福生要少干些的话,他祖母、他亲娘、他媳妇就得多做些。
在钱家村里,宋家的一家子人那是吃苦,也是真吃了苦。可比着村里的一些人家,这也算得好日子了。
“这真真累死个人。”农忙一结束。汪氏就受不了。她觉得她这腰快要不是自个儿的。白氏跟婆母一个想法。
这乡下的日子真不是人活的。在广善伯府时,一家子人哪吃过这般的苦头?
倒是樊杏花依然的沉默。她倒是觉得在乡下的日子,这苦头吃多了,也觉得不苦了。可能这村里还有比他家更苦的人。
“这算什么苦?咱家有自己的田地。”钱氏摇摇头。这老人家农活忙碌时,也在家中忙碌家务活的。人老了,做起活来,也是累得慌。
可钱氏不叫累。她这一辈子,福享受过了,苦也吃过了。倒是能淡定下来的。
这会子,钱氏瞧着儿媳、孙媳、曾孙媳,钱氏说道:“福生去钱秀才家中,去求学问。杏花,你记得明个儿给秀才老爷家中送去八个鸡蛋。那是咱家的谢礼。”
“大郎媳妇,瑞哥媳妇,你们真莫要叫辛苦。家中最苦的是福生。福生是一家之主,他没叫苦,咱们谁都不能叫苦。”钱氏说话时的语气,那是慎重几分。曾孙吃的苦,那才是入了钱氏的眼。
瞧瞧儿媳、孙媳,钱氏更心疼曾孙。钱氏又道:“杏花,我搁灶上有蒸的鸡蛋羹。等福生回来,你送去他书房。你可得亲眼盯着福生吃了。他这些日子瘦得利害。”
“汪氏、白氏,你二人莫去抢了福生一口吃的。我知道了,我可不饶了谁?”钱氏的目光在儿媳、孙媳的身上来回的看了两圈。
汪氏、白氏一下子脸红了。
她二人知道的,这钱氏指责的是啥。
要说汪氏这一个做祖母,那一得了孙儿的孝心,那肯定心中甜滋滋。白氏得儿子的孝心,那也是一样的。
钱氏心疼曾孙,家中的鸡蛋除了送客的。那都没舍得卖上一个。不像其它人家,有了鸡蛋都是换了盐巴等必需的。宋家还不缺到那份上。
鸡蛋钱氏都是多做给曾孙吃。至于家中的女眷,自然偶尔也补一补。可不能天天得了鸡蛋子吃的。
于是,曾祖母钱氏做的鸡蛋羹,宋福生一得了,哪舍得自己吃了。肯定是巴巴的先奉给长辈们。
钱氏至多就是象征性的吃一小勺子。到了汪氏、白氏这儿,这二人在乡下过的苦日子,那真有些受不住。可能就让钱氏这做长辈的,这是瞧着说她二人太馋了。
家中的官司。宋福生不知道的。便是知道了,宋福生也只会有一个念想,那便是赶紧的用功学习。然后,在科场上考出成绩。
只有功名在身,宋家才能过舒坦的好日子。若不然,便是宋家还有些家底子,那也不敢过份显出来的。在钱家村,许多人的眼睛可还盯紧了宋家一家子人的。
可有了功名,那就万万不同。功名才是真正的护身符。
钱秀才的学问扎实。想也是,这不扎实,哪能考中了秀才。
宋福生求教学问,除了真心求教外,也是想在钱家村里显露出来他的读书天份。如此宋家在钱家村中,才会有那么一些被优待的理由。
人嘛,不怕被人利用什么的。
最怕的,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事实上就是宋福生的读书天份显出来。宋家一家子人在钱家村里得到的笑脸挺多的。除了农活累以外,其它的还是不错。
可这农家里,就没有农活是不累的。
时间过去。
一晃三年。
宋福生十三岁了。待来年,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当然,宋福生只是一个读书人,如今嘛,还没机会参加什么乡试的。
除非在来年的春,他能考过了县试、府试、院试,得了秀才功名。他才有资格去参加了乡试。
科举之路。看着考途之间的磨砺还是挺多的。
可宋福生在出了父亲的孝期后,他是有信心的。
宋家的堂屋,供了祖宗的牌位。如今就是供着宋福生的曾祖、祖父、父亲。再往上?宋福生家中也没旁的亲缘。因为,宋福生的曾祖那是记不得祖籍搁哪儿了。
如此这般算下来,往后的宋家就是要扎根在钱家村这一个地儿。
此时,宋家的女眷们去忙碌地里的活计。
宋福生在给祖宗们上香。是关了屋门,他借得这一个机会,更是准备做了法事。在祖宗的牌位前,宋福生拿出了脖子上的一个小香囊。这是一个绣着竹,再无旁的香囊。
若说里面搁了什么?
那只是搁了一个小小的竹牌,以及竹牌上缠着的一个头发。
每一个月里,宋福生只做一件事情。那便是拿着这一个竹牌,用他的血写三个字,那便是甄尚德的名字。然后,再做一场法事。
借运,那可不是容易的。
好在宋福生拿到了甄尚德的头发。在前一世时,他还知道这一位的生辰。
如此足矣。
当然,想借运,借着法事一场,那不可能成功。宋福生的法事到如今,那是已经足足做了三年之久。
天长日久的,这一道竹牌上,那已经沾够了宋福生的气息。至于借运?
如今倒不必急,只是一些提前的准备罢了。宋福生想做的,那是借了甄尚德的考运。哪怕是知道来年大考的考题。可这人嘛,有一运二命三风水之说,四积阴德五读书。
可读书改命。
那还需要气运的。有命无运,那不成。有运无命,那更不成。
宋福生要做的,就是借一借甄尚德的运。哪怕运来了,他是洪福齐天。运去了,他会倒霉一些时日。更与甄尚德结下因果。
他年甄尚德一旦发迹,宋福生总会被对方针对上的。宋福生也不怕。他已经下了决心的事情,在心中想了无数遍。现在不过是一步一步的实施。
洪福十四年。
春。
宋家的一家子人很紧张的。因为,一家子人早早都知道的,今年宋福生要迈上科举场。这事儿在钱家村也是热闹了一回。
科举之事,那在考前可要验明正身。在请钱秀才做保,又与人联保。再加之衙门来人,那是验得宋福生的清白身份。
这事儿瞒不了人。
整个钱家村里,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觉得宋家是不是自视过高了些?要知道培养一个读书人,那需要家底的。可瞧着宋家的日子,也不像是太宽松的样子啊。
钱氏、汪氏、白氏、樊杏花在村中,那是一一拜了祖宗,在求了宋福生的科举顺利,最好得一个功名加身。
而宋福生在考前,就只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在参考的头一天晚上,把那一个刻了甄尚德名字的竹牌,用他的血染红了。然后,整个竹牌都是变了一个颜色。原本的名字也是被掩住了。
甄家。
甄尚德病了,就在县试考前的一晚,他病的利害。等甄尚德病痊后,这一年的科举自然是错过了。
倒是宋福生这一边,县试是五场,他都是顺顺利利的通过了。
县试榜上有名,位居第五位。府试在即,宋福生自然是一路过关斩将。府试是顺利的通过。又是第五名取得童生的小功名。
这童生的小功名,朝廷是不认的。可民间认啊。这也算得小小的一步。
钱家村里,宋福生考中童生,那就已经让人惊讶的。钱族长还是专门来宋家贺喜。一时间,倒让宋家热闹了一回。
宋福生归来后,钱族长,宋福生的两个舅爷钱河东、钱河忠也上门来,问一问宋家是不是要摆酒庆祝。
宋福生只请曾祖母钱氏出面,把这摆酒一事拒绝了。倒底还要参加院试。这万一考中了秀才呢?
那才叫一个正紧的功名。
宋家出了一个十四岁的童生,这在乡下是够显眼的。樊杏花一时间都成了钱家村里多少媳妇子羡慕的对象。
若论着樊杏花心中如何想?樊杏花的心中自然也是为她的丈夫高兴。只樊杏花的心中也是有一点点小小的担忧。那便是她真配得上她的丈夫吗?
宋家人还沉浸在宋福生考中童生的喜悦里。
而宋福生的脑子却是清醒的。一个小小童生不是他的目标。秀才,这才是他最基本的一个自我目标。
因为,秀才是正紧的朝廷功名。秀才可以不服徭役,秀才可以不跪县官。
宋福生在家中人的不舍目光中,他起程去赶考,去赴院试。
宋家。
钱氏的两个侄孙媳妇上门,来给宋家递喜讯的。钱河东的小儿子娶妻。这不,钱氏是钱家村里目前辈份最高的。那又是一位童生的曾祖母。更是钱家的嫡亲长辈。
这是请去钱家坐席面。
钱氏没拒绝。
钱氏去时,钱河东家中正热闹。
这会子,樊杏花在忙碌家务。汪氏、白氏这一对婆媳在做绣活。好歹这也能补一些家用。
汪氏、白氏一边忙碌着手中的活计,也是嘴里谈着话。汪氏说道:“瑞哥媳妇,这算一算福生去的日子,这应该考过了吧?”
“娘,应该出榜了,算算日子错不了。”白氏算一算时间,那才回道。这会子,汪氏眼中有些期盼,她道:“若是咱家福生中榜,那就是秀才老爷……”
这婆媳二人正谈话呢。那隐约里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更是热闹由远而来。
樊杏花进屋来。
樊杏花之前做家务,那便是端着家中的衣裳去河边洗。这不,她是最先听到衙门的差役那是吹打时,周围人听着的喜讯。樊杏花一听,衣裳不洗了。那是端着盆就往家赶。
“祖母、娘,我听着衙门的差役喊了话,那是恭喜咱家出了秀才老爷。”樊杏花那高兴的,一进屋里,就是笑容灿烂的紧。
“真的。”汪氏一个起身,哪顾得绣活。
“福生中秀才了,福生当秀才老爷了。”白氏也是高兴的起身,她嘴里还念叨的利害,脸上那笑的叫一个开心。
“错不了,错不了的。”樊杏花说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