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哄哄出了府门,一掀马车帘,见那小厮正跪坐在车里整理案牍,低垂着脑袋,幞头遮了大半,不见脸面,文书高垒,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
“我看你是皮痒了,没等爷回来便上了马车,看爷回去不揭了你的皮。”
他心里有团火,只好对着小厮喝骂几句,将马车帘一放,自去骑马了。
心里盘算着,这守备府上什么时候来了如此明丽的侍女,等日后再见了,必得一展雄风,不能落了他罗小将军的名声。
军营驻扎在启临城郊,两刻钟的脚程便至,此时已燃起了篝火,彤彤光亮。
罗文远脚步飞快,头也不回,直入主账。
后面瘦弱的小厮抱了满怀文书,走的颇为吃力,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到了主账跟前,又是一番迟疑,腾不出手来掀帐帘呀。只好牙一咬,用头顶开了帐帘。
肖岩正跟罗文远说话,见一个瘦小的人儿,用头顶着厚重棉布帘,一点点拱了进来,俱都止了话头,有些错愕的看过来。
来人察觉到目光,行动瞬间有点不自然,垂着头,往桌案边挪。冷不防踩住了袍角,人便直直往地上砸去,手中的文书也四散飞出。
肖岩一把抓了迎面而来的案牍,皱了眉去看。
就见那小厮“哎呦”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幞巾扯开,青丝落满肩头,抬起一张脸,怯怯的看过来。
微嘟唇,桃花脸面,分明是他新娶的人。脸上不由又凝了一分:“是你?来此作甚?”
苏遇心下哀叹一声,觉得自己这出场方式怂了点,这谈判还没开始便落了下风,实在不太妙。
但输人不能输阵,当即爬起来,整了整衣冠,面不改色道:“妾思念王爷思念的紧,奈何不见人回,只能寻来了。”
肖岩手上的文书啪嗒一声落了地,脸上有点怪异,耳根冒了一点奇异的红,扫了她一眼,盯住了门口的罗文远。
罗文远尴尬的咳了一声,拱拱手,抬脚出了帐。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苏氏?
账内,肖岩将面前的几本文书捡起,摊开来批阅,头也不抬道:“若是只因此而来,烦请将案牍收拾好,这便去了吧。”
苏遇不慌不忙的将案牍一本本捡起,放在案桌上理好,在下首坐了,慢条斯理投下一记惊雷:“王爷在为辽东担忧。”
肖岩笔一顿,落下一团墨,在文书上洇然一团,那沉沉的目光便山岳般压在了苏遇身上。
苏遇紧紧攥了坐下的皮毛,不躲不避迎上来,道:“先前火中劫持我的人,是乌刺的探子对不对?派一个外貌特征如此明显的人来,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想引起王爷注意的,是背后放火烧粮草的人吧。”
她顿了顿,玉手虚笼了下案上的烛火,光影落在她的脸上,盈盈一片,上面有肖岩从未在旁的女子脸上见过的笃定。接着道:“但妾猜想,乌刺此行只是想引住王爷的目光,并不敢真的犯我漠北,他们意在”
她伸手在案上轻拍了一下,挥手一指,定在肖岩身后的舆图上,微提了声调:“辽东!”
肖岩从案桌后走了下来,一步步逼近,高大的暗影将她罩住,道:“谁让你来的?”
那漆黑瞳仁里凝着骇人的寒意,让苏遇有一瞬的慌乱,道:“无人,王爷,妾妾可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