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太君没看她,只将手杖往地上一杵,转头对肖岩不冷不热道:“阿岩,老身晓得你现下贵为藩王,可这婚姻大事乃人生之重,我与你母亲竟连过问的资格也无?你竟这样草草办了,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府上苛待新妇!”
肖岩长于军中,自小于家中淡薄,公事私事都惯于自己肩负,况他离家时,本也没想娶苏氏女,是以未透漏分毫,只是没成想,这个女子成了个意外。
他微觉有些理亏,上去扶了老太君的手,道:“祖母莫气,岩惭愧。”对于一块硬石头来说,这便是极大的让步了。
肖岩的母亲温夫人,微丰身材,眉眼平顺,自带了三分让人亲近的和气,见儿子如此,站起来替老太君顺了口气,打圆场:“母亲,这是朝廷钦赐的婚事,想来定是岩儿也没得可拒,您又何必跟他生这个闲气,气坏了可是您自己遭罪。”
众人也纷纷劝解,老太君脸色稍霁,却没人理跪着的新妇。
苏遇了然,这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心里正思量,忽听外面叮咚一声脆响,不由转头去看,这一看整个人便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再见卫仪!上一世宠惯六宫的卫贵妃!
门口玉碗碎了一地,黑褐色的汁液洒落,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扶着门框,仿似一阵风便要被吹跑,孱弱的让人怜惜。
她眉眼楚楚,脸上失落一闪而过,垂了头歉意道:“是仪失礼,一时不查摔了老太君的药。”
蒋老太君素有心疾,去岁冬犯了病,遍寻名医不着,险些挺不过去。听闻幽州守备蒋仁有女阿仪,因自小孱弱,拜入已故医圣门下,传袭了一身好本事,在幽州素有女菩萨之称。
攀扯起来还是漠北肖家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便认了这门亲,着人请了来,谁知在其调养下竟慢慢有了起色。
老太君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又见她温良谦恭,行事有方,兼之模样出挑,便动了心思,几次试探,见她对肖岩颇为有意,早已将卫仪视为了孙媳。
此刻见她如此,心道素来稳重的姑娘如此失态,定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怜惜之意更盛。
瞅了一眼俯着的女子,怒意又起。她朝卫仪招招手,温煦道:“无妨,外面冷,阿仪进来吧。”
早已有下人收拾了残碎,卫仪提了裙裾缓缓走了进来,与肖岩擦身而过时轻唤了声:“岩哥哥”。
一双妙目望过来,含了万千愁绪。
肖岩“嗯”了一声,视线与她的一触,迅速移开了。
苏遇微撇了头,正撞上他俩的眉眼官司,心里咯噔一声。
她前世不清楚漠北王府中的情形,却清楚的记得,此时卫仪该早已入了京,怎会出现在这里?正疑虑间,便听女子惊呼了一声:“阿姐?!”
她抬起头,便见卫仪面色微变,上来握了她的手,脱口道:“阿姐,苏家送来的怎会是你?你现下不应正与太子殿下议婚吗,怎得”
说着似是意识到不妥,急急住了嘴。
又转头对蒋老太君解释:“我在京中时与遇姐姐舅家比邻,打小儿一块长大,只五年前父亲调守幽州后,便再未见过,没想到在漠北能得相见,前几日还同京中亲眷问起阿姐,听到些有的没的,想来也做不得真。”
这状似无意的几句话,却无异于在众人心中投了个惊雷,这苏氏女与太子有如此牵扯,还有脸送来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