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去后,灵顺殿的这门并没有马上关上。
那守门的两人内侍见她进去,心中自然好奇,原是想问问御前来的,可话还没说出口,对方便转身离去,完全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夜色如墨,那两个御前人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中,直至看不见。
唯余下两个内侍,面面相觑半刻,接着怀着疑问的心思将殿门关上。
破败的房间内。
冷千芸慢慢往床边走去。
她在这里待了这么几个月,早已对房间内的摆设了如指掌,况这里原就没多少东西,不过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并两条凳子,墙角处一张破木板床罢了。
冷千芸在一片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角落的床边,接着坐了下来。
此时整个皇城都已经安静下来,多数殿宇都已熄灯,这破败的灵顺殿原本就从不点灯,入夜时不过借着别处殿宇的烛光堪堪视物罢了,眼下别处已经熄灯,这里自然什么都瞧不见了。
但冷千芸却丝毫不受影响。
她伸手,从床头处摸出那把匕首,连带着的还有堆积在床头的大堆木屑。
她另一只手将那些木屑抓起,尖锐的而零碎的木头因为过于用力而扎进了肉中,她却仿佛丝毫没感觉到。
虽然看不清楚,但冷千芸的眼神却一直盯着自己的掌心。
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在匕首的刀鞘外缓缓婆娑着。
“小公主,抱歉了……”半晌后,她才开口,声音极轻,似乎是跟自己说,又似乎是说给别人听。
这一夜,冷千芸并未睡着。
因为她一直在等。
等着来找她的人。
第二天一早,她刚从那破木床上坐起,就听得房门处一阵动静,接着便是敲门声响起。
“冷娘子,你起了吗?”外面的声音听着熟悉,是平日守门的其中一个内侍。
冷千芸听了后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站起身,将自己有些皱起的衣衫理好,又把昨夜躺着时,有些散落的发丝轻轻挽起,而后方开口说了句:“起了。”
房门外静了一静,然后门被缓缓推开。
“嘎吱——”破旧的房门在推动下发出难听且尖锐的声音,仿佛垂死之人的□□。
接着两个身影出现在房门处。
“冷娘子。”那站在前面的人走了几步,先看了看着房间内的情况,接着在冷千芸跟前站定,“陛下有旨,宣你去紫宸殿见驾。”
此人正是昨夜的邹德义。
他站在冷千芸跟前,并未见礼。
毕竟眼下对方已经不是宫嫔了,并不合适见礼。
但因着陛下旨意的缘故,纵然身为殿中监的邹德义,面对冷千芸时也带了两分客气。
冷千芸听得这话,倒也不惊讶,只是看着对方略点了点头。
“有劳大人了,既如此,我们这便去吧。”
她这话说得爽快,倒让邹德义多看了两眼。
原本来之前,邹德义心中都已经想到了对方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也许会惊喜,又或者惊愕,但总归不是眼下这样平静的模样。
这样子,倒像是早知晓自己会被召见一般。
邹德义面上带上些许笑。
“冷娘子既不需要梳妆,那便随臣来吧。”
说着自己转身,往房外走去。
他倒也不担心对方会不跟上来,毕竟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果然,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得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邹德义也没停顿,出了这灵顺殿便引着对方慢慢往紫宸殿去。
因着眼下无位份,不过是个庶人罢了,故而冷千芸没资格坐步辇,只能靠走着去。
这灵顺殿离陛下的紫宸殿极远,冷千芸跟着邹德义还有御前的人,愣是走了近一个时辰,方堪堪到了紫宸殿。
“娘子,这上边便是紫宸殿了。”高怀在阶沿下停住,对冷千芸道,“还请娘子随臣上去。”
接着便往上方走去。
这是冷千芸第一次来紫宸殿,但她却没有丝毫怯弱。
她跟在邹德义身后,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地走到了尽头。
当高大恢弘的殿门出现在跟前时,冷千芸微微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指尖轻拢一下,很快又松开。
隆冬的清晨,寒气逼人,御前的人都穿着御寒的衣物,而冷千芸,却还是同昨夜一样,不过一件窄袖上襦。
单薄又无法御寒。
“还请冷娘子稍后。”她前方的邹德义顿住脚步,“待臣入殿回话。”
“劳烦大人了。”
邹德义进去后,冷千芸身子挪了挪。
紫宸殿外,两边都是候着的内侍,冷千芸却仿佛这些人都不存在一般。
她走到一处无人风口处,感受着清晨凌冽的寒风,接着抬手,将自己的窄袖往上一拢。
莹白的肌肤霎时被寒风吹得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她的指尖愈发苍白。
面容却更加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