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顺殿既被称称为冷宫,规矩自然严格,一般人轻易不能进来的。
就连先前两回送冷千芸回来的御前的人都只是送至殿门外,看着她进去后就离开回紫宸殿回话了。
除非有御令,又或者如先时的乔令仪一般,在无人时用钱财开道。否则这灵顺殿长久时日都不会有旁人踏足。
自打上回桑蕊被宫正司的人送来后,冷千芸这儿就再没来过人。
因而乍一听得有人在门外唤她,且还是个女声,冷千芸同桑蕊二人皆是一怔。
四目相对半刻,冷千芸便将方才那些伤药同纱布全都仔细收好,接着才应了一声。
“我在。”
然后往房门处走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人穿着缃色琵琶袖袄子,碧蓝色下裙,外着豆青色比甲,头扎双环髻,显得娇俏可爱。
对方手中捧着一张柳木托盘,不知上放着什么,盖因托盘之上用一块淡银灰的布遮着,只能隐约瞧出有鼓起的痕迹。
眼见跟前的门被打开,这小宫娥忙看着冷千芸道:“冷娘子,这是陛下吩咐给你做的衣裳。”
她说着将手中的托盘抬起,递至冷千芸面前。
冷千芸并未见过对方,但从对方的衣着装扮却能瞧得出,这是六尚局的小女史。
六尚局没有品级的女史衣着装扮都是统一的,平日若是乍一见着,只怕旁人短时间内还分不出这些女史都供职于哪里,只是方才这小女史说了,是来送衣裳的,因此也就不必冷千芸再去细想。
看着对方捧起的托盘,和有些恭敬的态度,冷千芸并未急着掀开那上面的银灰色的料子,而是对着这小女史道:“姑娘入宫多久了?”
小女史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忽然开口问话,不由地有些紧张。
“奴、奴婢是今岁采择家人子时入宫的。”
冷千芸一听便明白了。
大衍每三年采选一回,只是分作两批。一批是替陛下后宫择嫔妃,另一批则是入宫充作宫人女史。
采选当年初夏开始,秋末结束。如今正值冬日,采选过去不过月余,怪道这小宫娥见了她这样恭敬,被问句话都觉着慌张了。
想来是尚服局那边做好了衣服后却没有愿意来这灵顺殿,故而方随意叫了个刚入宫的小女史来。而刚入宫的女史又没经历过什么,这面对她时才会觉得紧张。
这要是换了任何一个在宫中待了一年半载的,都知道,冷千芸如今不过是个被废的庶人罢了,便是不奚落,也不会这般恭敬。
至多不过如先前的邹德义一般,言语之间带着几分客气罢了。
“劳烦姑娘了。”冷千芸面上扬起一抹浅笑,接着从对方手中接过托盘,“我这儿也没什么可招待姑娘的,倒叫姑娘老远来了趟。”
小女史听得她这样说,连忙道:“娘子言重了,原就是奴婢应当的。”
冷千芸面上笑意并未散去。
她看了眼手中的托盘,指尖将覆在上面的布拿走,露出里面做工精致的冬装。
“尚服局的手艺果真是好。”她道,“还劳烦姑娘替我说声多谢了。”
那小宫娥听后忙摆摆手,见她没什么要吩咐的后便忙告辞转身离开了此处。
冷千芸也没多留,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后,也回了房间。
“桑蕊。”她朝床边走去,接着将手中的托盘往一旁一搁,“昨夜你说冷,今夜你便穿着这身衣裳入睡,想来会好一些。”
她说着伸手,将托盘最上端放着的袄子拿起。
这袄子乃博山锦所制,外绣着绿萝缠枝春藤,内里缝了轻薄保暖的剪绒,领边是出锋的鸭绒毛领,光是瞧着,便已经感觉十分温暖了。
桑蕊并不知道她方才出去这么些时候是在做什么,眼见她一回来便拿着这么几件衣裳,忽地想起前几日对方同她说的话,因问道:“娘子,这就是先前陛下叫尚服局替您做的衣裳?”
“嗯。”冷千芸点点头,接着将那袄子在手中抖了抖,“来,我替你穿上。”
桑蕊闻言忙道:“娘子,万万不可!”
她说着,不顾自己身上未愈的伤,抬手阻止了对方。
“这是陛下下旨叫尚服局替娘子您做的,奴婢怎么能穿?”
在她心里,始终是主仆有别,不能逾越。
冷千芸见此,并未急着说服她,而是将剩下的衣裳一一拿出。
虽说那日陛下提了句,让尚服局替她做两身衣裳,但尚服局那边的人知机,不可能真就只做两身来,因而送来的衣裳中,足足有三四件。
虽则料子纹样甚至连制式都不一样,但这些衣服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极能御寒。
想来当初去尚服局传旨的人,也十分清楚陛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