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将军太客气了~”五月一身简单的青色道袍,站在灯下,笑容十分灿烂。
余殊微微笑道,“请坐。”
院子清幽,李清明此时并不在。
五月四处打量,一边道,“你怎么住在这里?”
“我刚刚听人说,这里是魔主原来住的院子哎!”
“她怎么让你住她的地盘?”
余殊被她问的一愣,随后微笑道,“因为李清明也住在这里,她要我稍微照顾一下她。”
五月疑惑,“李将军怎么了吗?她为什么需要你照顾?”
她眼神古怪,“难道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余殊微笑,“并非如此,只是魔主对她关心则乱罢了。”
五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魔主对左将军真好,我也看出来了。”
“她天天都跟着魔主呢!我都找不到机会跟她说话!!!”五月震声道。
某魔主耳朵抖了抖,“……”
她怎么听着余殊语气不太对?
回想了一下,某魔主恍然大悟,原来余小殊在气这个!
淡黄色的酒液潺潺入杯,院中转眼笼罩了一层清醇的酒香,只让人一闻便有醉意了。
余殊笑着举杯,“我敬你一杯。”
五月豪气的与她碰杯,一口喝干。
余殊笑着饮尽,刚放下杯子,就看见女子清秀的小脸升起酡红。
她倒是喝的比某魔主爽快多了。
不过……该问快点了。
余殊随口客套了几句,话题一转,“自龙岛一遇,殊自认为未对姑娘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不知五月姑娘为何独对殊青眼相加?”
她笑容温和,语气也很随意,那双漆黑的眼眸噙着笑,好似只是随便问问一般,“不知姑娘可愿为殊解惑?”
“别姑娘姑娘的喊,”五月豪迈的一挥手,“喊我老五就行了!”
余殊:“……那我喊你小五吧。”
“老五!”五月拍桌子。
她显然已经有点醉了,余殊不动声色的继续给她添酒,“好好,老五,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五月:“其实我早就关注余将军啦。”
余殊:“哦?”
五月:“你知道黑山军吗?”
余殊若有所思,“自然知道。”
五月哈哈大笑,“黑山军盘踞黑山,劫道雁北,逼贡税赋,无恶不作,利则聚啸,不利遁入山林,附近村县深受其害。”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五月眼神稍微认真了一点点,“我四师姐的姐姐,带着家人来投奔四师姐时,在路过雁川的时候,被劫财又杀害,曝尸荒野。”
“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五月露出了一个笑容,眼中杀意积聚,“我们听说他胆大妄为断了镇东军和北平王的商路,半月前就已经带着人马去了东州。”
“我们又赶去东州,发现将军居然已经把黑山军打没了,”她表情有些复杂,“我们还有幸看到州府大吏审判诸恶,一句一斩,那场景,堪称我生平所畅之至。”
“我们本想拜访镇东将军府,却听御龙山入境,将军已经带人出去了。”
“只得不了了之。”
五月猛然将杯中酒一口灌尽,肩膀都开始摇晃了,她将桌子拍的框框响,“后来我对你好奇的很,但是我没有见过你,只听朋友说过。”
“我逢人就问,现在北地宗派那边,”她笑的灿烂,“将军声名可不小。”
她拍着胸膛,“都是我的功劳。”
余殊看着她的动作,扯起嘴角笑道,“……那,谢谢了。”
五月虽然喜欢美人,其实自己也是个杏眸朱唇的小美人,明眸善睐。
她摇摇晃晃的看着余殊,疑问道,“将军,你怎么裂开来了?”
她一脸紧张,“快快!快扶好!”
余殊:“……你醉了。”
“我没有!”
“将军,你听过北地的歌舞吗?”
余殊:“不曾。”
她笑道,“我闻雁代之士慷慨勇烈,歌舞也是如此,五月姑娘会吗?”
五月一拍胸膛,站起身,“当然不会!”
余殊:“……”
五月:“但是我会后空翻!”
“将军为我伴奏!快!”
她催促,“快啊!”
余殊:“……好,好的。”
红衣女子找了找,最后像模像样的拿起筷子敲碗,“我准备好了。”
五月慷慨道,“我来了!将军看好了!”
江枫快要笑成shǎ • bī了。
筷子敲碗的声音很清脆,伴随着女子很有节奏的后空翻,院中场景居然狠和谐。
江枫笑的肚子疼,在墙上伸腿,一不小心把墙头的瓦蹬碎了一片。
她瞬间屏住呼吸,偷眼看向院内。
红衣女子依旧含笑敲碗,注意力被五月吸引,江枫偷偷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自己的录像,有点点遗憾。
五月太菜了。
余殊就喝了一杯,一点醉意都没有,而五月已经……
江枫摇了摇头。
菜。
她还指望余小殊就算不被灌醉,怎么也得有点醉意吧?
结果就这?就这?就这?
还好本来江枫就没抱太大的希望。
上次余殊是真喝醉了,结果呢?
她即使喝醉了也自保意识强烈,又乖又安静,跟五月完全不一样。
真想看掀开余殊平静的面具,看看她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算了,来日方长。
余殊含笑的嗓音响起,“累了吧?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江枫看了过去。
就见余殊将一杯酒递给五月。
五月接过,一口干完,“爽,正好我渴了!”
她头摇摇晃晃,“后空翻表演完了,将军继续为我伴奏,我给将军表演劈叉!”
说完,她原地一个劈叉,然后……
一头栽倒在地上。
江枫捂着嘴,差点笑出猪叫。
余殊无奈的起身,将五月从地上抱了起来,叫来早就候在一侧的侍人,“把她送回去吧,记得给她喝点醒酒汤。”
术士的体质和武者相比还是太差了,否则明日五月能不能爬的起来都是问题。
坐回桌上,有侍人收拾酒菜,又端了新的放回去。
江枫有点好奇。
她还准备继续吃?
侍人将原来的杯碗都带走,换了新的。
余殊拿起一个干净的新杯子,又将杯子倒满。
江枫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倒了两个杯子,刚准备伸下墙的脚顿住了。
她难道被发现了?
还是余殊约了两个人?
约完一个下一个?
不行,偷窥太丢人了。
她堂堂魔主,看完就溜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江枫悄无声息的跳下墙。
“主公,来都来了,不陪我吃一顿吗?”
江枫耳朵抖了抖,站在墙后,眼神犹豫起来。
余殊慢条斯理的道,“我刚刚陪她说话,可是一口都没吃。”
江枫依旧不动声色的站在墙后,眼神疯狂闪烁。
飘飘扬扬,江枫眉心感觉到些许凉意,她抬眸一看,只见灰色的天空下,有细雪落下。
余殊伸出指尖,雪花很快化开,留下些许凉意,叹了口气道,“罢了,冬夜凄寒,不适合与人谈欢。”
“来人,把酒菜收了吧。”
江枫一脚踹开大门,笑吟吟道,“既然余小殊想让我陪吃饭,作为一个温柔体贴的主公,我自无不从。”
女子一身简单的黑衣,背对风雪,笑容晏晏。
余殊掩下眼底笑意,指了指对面,“坐。”
没说话,江枫先猛吃了一会菜,才慢吞吞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
“被你听见了?”她想起自己踩碎一块瓦的事情。
余殊笑了,指向左边道,“主公院子里四面无遮挡,为何只那里种了数棵黍离?”
江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随手种的啊?”
“不然呢?难道防人偷窥吗?”
余殊笑而不语。
江枫眉心一跳,“你还真在那布置了什么?”
余殊笑的更灿烂了。
见江枫的表情,她走到江枫身边将她拉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她的衣衫,才道,“一点特殊的花粉罢了。”
“没什么大用,”她伸指沾了些,递到江枫鼻下,“你闻闻。”
江枫皱眉,“味道好淡。”
余殊笑,细雪飘扬在她肩上落了些白色,瘦削柔韧的身姿笔直如松,漂亮的眼睛灿烂的像藏着星星。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江枫猛然闻到一股清浅的沁香,这香味隽永而清新,江枫下意识眨了眨眼,“什么东西?”
余殊笑着看着她,“报告主公,这花粉在没激活前很隐蔽,只是普通的花粉罢了。”
“但是,”她伸出手,白皙的掌心一个红色的膏盒,“碰到这个,香味就会很浓郁,而且经久不散。”
她笑容灿烂的耀眼,“主公得带着香气飘一个月了呢~”
江枫:“……”
无语了片刻,江枫手动没收了她手中的膏盒,“还有这东西?这是什么花?”
余殊看着她的动作,笑的得意又狡黠,“这东西说破了一文不值,就是南阳一种野花罢了。”
江枫:“可有名字?”
余殊摇头,“当然没有。”
江枫没收完毕,坐下来继续吃菜,“蛮好用的,起个名字呗。”
余殊走进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江枫,“这是花粉。”
坐下来她才道,“没什么必要,若是主公有雅兴,不妨赐个名字。”
江枫随口道,“什么颜色的?”
余殊:“红色。”
她发现江枫可能是真想赐名,于是认真的描述道,“是南阳一个小山谷里的,沸沸扬扬,满山谷都是,特别霸道。”
“明明只是野花,却逼得山谷里长不了其他花草了。”
她又灿烂的笑道,“但是确实很漂亮,若有机会,我带主公去看看。”
“若敖。”
余殊愣了一下,“可有典故?”
她一时竟没想起来这个名称在哪里出现过。
江枫咬着一片竹笋,掀起眼皮敷衍道,“没有,我随口说的。”
余殊被她说的一滞,只得道,“若敖就若敖,也蛮好听的。”
江枫稍微放下筷子,“你在墙头撒花粉做什么?”
她眼神虽然淡然,却有点异样压迫感,余殊下意识有些紧张,“就那面适合躲藏,所以我就……”
江枫眉宇微蹙,“你疑心有人会蹲你?”
她觉得余殊的防备心真的太重了。
余殊不懂她为什么冷淡,只得老老实实道,“那边是李清明。”
“我是故意撒的,要是哪天她真蹲了,我就能立刻知道,”她被江枫凶的有点委屈,“然后赠她一身花香,嘲讽她一个月罢了。”
她委屈的时候,漆黑的眼眸都像黯淡下来,湿漉漉的模样,看的让人心头一揪。
江枫居然觉得心疼,干咳了一声移开眼神,“原来如此,没想到正好被我碰上了是不是?”
余殊嗯了一声,低下头闷头吃菜。
江枫跟着吃了两口,忍不住问道,“生气了?”
余殊反应过来,抬头灿烂一笑,“没有。”
江枫看着她的笑容,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没有一点笑意。
沉默了一会,江枫按住她的脸,“好了好了,不想笑就不要强笑了,丑。”
余殊果真收了笑容,继续低头吃菜。
江枫:“我只是觉得……你自保意识太强了。”
“就像我没法给你安全感一样。”她自嘲,“不过现在一想,确实如此。”
余殊的安全感,她怕是一辈子都无法给到了。
还好她们只是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