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伯既是这般说了,温陶心知他是个倔强的老头子,也不再说什么,只定睛看着凿穿的冰洞出神。
齐伯突叹道:“唉,这么冷的天,全辟雍峰只怕也只有我跟你两个还在外面踏着雪闲逛了。”
温陶忍不住笑道:“要是前两年,孙师兄肯定也会和孙管事踏雪对弈的,只是他今年就出了三院,两峰上可就没有他这样闲情逸致的人了。虽然踏雪对弈这种雅事没人做,但三院弟子中还是有不少人喜欢出来玩闹的,尤其是今天白圭峰开市,我可是看到不少弟子都去了。我方才还与李思宁和蔡昂几人同行了一段路。”
齐伯点头,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利落的收了鱼竿竹篓,又要弯腰去收板凳,被温陶抢了先。两人回小木屋,温陶刚把东西放好,齐伯就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进里头去找找东西,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温陶又惊又喜,等了片刻就见齐伯从里屋走出来,递给温陶一本小册子。温陶翻开来看,只见里头都是些榫、卯、刨等木工活相关的使用方法。
齐伯道:“近年来,许是年岁高了,我越发觉得身子骨没有以前那么强了,留下这本手札给你,你以后按着上面记载的方法,自己也能制出简单的竹箭、木剑乃至金箭来。”
温陶听闻此言心下又是愧疚又是欢喜,忙道:“是我以前不懂事,太麻烦齐伯了。”温陶说着,双手执了书,站的笔直,两手覆于身前,弯腰长鞠一礼,随后缓缓起身,恭敬道:“齐伯赠书于我,授我此艺,便有师徒之谊了。”
齐伯忙摆手,道:“区区一本手札,送出去就送出去了,何至于像你这般说的,有了师徒之谊了?”他嘴里说着不在乎,但面上分明带笑,显然是受用的。
齐伯继续道:“辟雍峰上的翠竹林,原是我所植,以后你若要用,记得先向赵管事打声招呼便成。”
温陶再谢,两人说了几句话,遂离去。
雪大,弟子堂也停了课,温陶每日修炼。随着修为的增长,温陶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神识在稳定的增长,并且身上筋脉也渐渐发生了变化,运用神识疏导灵气绕体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明显的堵塞感,比以往要顺畅不少。托这个的福,温陶每日能轻松的用神识牵引着灵气绕体十七个大周天,再多,等到了十九个周天,就渐渐觉得有些力所不及了。
她以往不觉得这有什么,等问了李思语和盛谦,才发现自己的神识要比同阶段的修士高出许多,竟是和李思语早已达到练气七层修为的神识强度相差无几。盛谦曾羡慕说,这是天生的神识强度高,以后温陶若是要专研四艺,这就不是锦上添花,而是一一所得大于二。温陶听了倒没觉得什么稀奇,因为按着这个理论,翁十三娘也是天生神识强盛,并且不输于她。
整个十一月温陶都在屋里修炼,修炼倦了或是觉得头昏脑涨时就专研阵法符箓,及至这也倦了,她就开始学做竹箭。温陶特意请教赵管事后劈了几十根竹子拉回院子里。起初盛谦和李思语还饶有兴致的蹲在院子里看温陶慢慢学,及至后面两人也渐渐的失了兴致,躲回屋里烤着火看书去了。
及至来年二月,雪渐渐的消融,院子里也终于能看见一点绿色了,温陶终于做出了一百支竹箭,翠绿色的箭身被磨得光滑,很是漂亮,拿出来和齐伯做的相比,虽然做工要粗糙些,但短短三个月,还要兼顾着修炼,温陶这样的进度已是天赋匪浅了。
温陶拿了箭给李思语、盛谦等人看,又笑道:“这都是齐伯的手札的功劳,也应该拿给齐伯,让他看看。”
李思语和盛谦也点头称是,正当三人说笑之时,院外突然传来几串嘈杂又急切的脚步声。温陶回身,正见披着一身貂裘的蔡昂快步走进来,还融着雪的寒冷天气,他面色沉沉,额头上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蔡昂身后跟着的也是一脸焦急,外加神情不对劲的李思宁。
见两人都这幅神情,李思语显见的有些急了,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难不成掌门另收了单殊然为徒?”
李思宁面上一怔,随即摇头,道:“不是这事,是、是……”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蔡昂大声叹气,上前一步,看着温陶,“温师妹,听说你和今源湖畔木屋里的杂役齐伯很要好?”
温陶心头一震,握着箭柄的手险些没松开,就听得蔡昂道:“我和思宁刚从那边回来,正好碰见了赵管事,他说有弟子禀告他,齐伯已经逝世了。知道你和齐伯关系好,现在让你过去送他一程。”
乍闻此噩耗,温陶心头一颤,但片刻之后,竟也慢慢冷静下来了。她面色沉沉,隐有哀戚,只不哭不喊,倒是比一旁讲述此事的李思宁和蔡昂还要镇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