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好戏
秘境外,弥阳山脉前,好戏正开锣。
三月正暖,寒冬远尽,草木复苏,离弥阳秘境的正式关闭仅不过半个时辰,在弥阳山脉驻扎一年之久的各门各派各世家的人都蠢蠢欲动,山脉前的五色薄膜在阳光下有流光闪动,空气中都似乎隐隐有一股风雨雨来的味道。
玄光派的元婴修士宋嘉欢,也是在场所有人中修为地位最高的一个,他突地睁开了眼,不过心神一念间,身影就已经浮在了半空。他从半空中缓缓走下来,将万千修士或艳羡敬佩或沉思的目光视若无睹,落地,和一旁早已等候在此的半月门、孤灯宫、驭兽宗还有其他几个一流宗门世家的元婴长老点头示好。
几个元婴修士开始寒暄起来,无非也就是谁的修为又精进了些,谁的弟子徒孙是个好资质的,谁最近又得了什么难得的灵气灵药或是灵宠,稍微涉一点宗门权柄的边的,几人都纷纷闭了嘴。
离秘境关闭仅剩不到半盏茶的时日了,薄膜亮光俞盛,隐隐间,竟比天上春日暖阳还要灼灼些,伴随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充沛又纯净的灵气,让在场所有修士都不免精神一肃。
半月门的桑月元君向来和宋嘉欢交好,见此情形,不免眯眼笑道:“宋道友,看来今年的弟子们中有大气运者啊!”
冲霄宗的尚浪在一旁哈哈大笑,满脸络腮胡子显出几分粗犷来:“哈哈,桑月妹子这句话说的本君爱听!今年的界膜确实比以往要艳丽些,就连逸散的灵气也要浓郁纯净些,看来这一年里秘境里头确实是有难得的宝物啊!”
后头的几个宗门世家的长老也纷纷交谈起来,皆面上露笑,唯独宋嘉欢微皱了眉,轻声道:“有宝物是好,但是也意味着里头恐怕有大型兽潮,这样一来,损失的弟子就多了些。”
这话一出,就连桑月元君也不由得低垂了眉眼,唯有尚浪哈哈大笑,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唉,弟子修为不济身死是常有的事情,这些细枝末节都熬不过来的废物点心,哪比得上天材地宝和经过历练的弟子重要。”
宋嘉欢不说话了,站着等了片刻,见时辰差不多了,拱手和身后的几人互相恭维吹捧一下,联手再次打开了界膜,迎接弥阳秘境的关闭。
山脉前五色薄膜艳丽的色彩渐渐淡去,隐隐露出里头的几许树梢或是山尖来,有弟子被秘境推着出来,跌倒在地,身形狼狈,衣衫带血,有跪着哭天喊地的,也有风度翩翩一派自得的,甚至还有一出来就断气了的。宋嘉欢几人见怪不怪,低垂着眉眼看从里头陆陆续续被秘境扔出来的弟子,心里头默默数着数。
进去万名弟子,出来不过两千之数。
四死一生,可见其凶残。
玄光派进去六百之数,出来还有将近四百,可见其弟子精锐。
温陶被抛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有些浑浑噩噩的,身体发软,踉跄着向前走到玄光派的营地前和李思语田改之等人汇合,缓和了一阵子才好。
她没有看见周迎的身影,他一介散修,师妹又身陨,许是早就离开了。
宋嘉欢仍负手而立,站在那儿当柱子,宗门内自有金丹长老清点人数,查明弟子身份外加训话。正当温陶要跟着同门一起上船的时候,她突觉身子一沉,膝盖一软,竟是止不住的要下跪,再听半空中传来一阵暴呵声:“慢着!”短短两个字像是重逾千斤,压的人神识震荡,胸腔隐隐发痛。
不止是她,她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情况,一些神识较弱或是身受重伤的弟子,甚至已经喷出了一口血。就连宗门的金丹长老,也面色惨白,呼吸不畅。
宋嘉欢微微一抬手,温陶这群玄光派弟子顿觉压在头顶的千斤顶一样的东西被移走了,方才痛不欲生的感受转瞬即逝,但众人无不侧目看半空中悬浮着的那黑袍青年修士。
看着不过二十八*九岁的模样,相貌堂堂,唯独一双眼睛跟鹰眼似的,扫过人身上的时候叫人觉得万般不适。再看他身上宽袍广袖,玉冠束发,自有一派威严气势。
宋嘉欢神情淡淡的,但无波的面容上隐隐已有了几分薄怒:“原来是孤灯宫的娄道友,不知此来为何?”一旁还守着弟子未曾离开的桑月和尚浪几人也不免皱了眉,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娄冲不由得心下暗想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招惹这位煞星。
原来这人就是孤灯宫的娄冲元君,也就是邵敬宜的师父。听闻向来有些脾性暴躁,我行我素的孤灯宫大长老,元婴六层的修士,比元婴四层的宋嘉欢修为还要高深些,此时也算是“傲视群宗”了。
不知为何,温陶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安,她抬头看身前的柳屹和田改之,果真也见他们两人眉间微蹙,唯独华诗琪,甫看见娄冲出现整个人就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娄冲含着怒意也不减霸道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玄光派弟子害我徒儿,合该偿命!”
宋嘉欢神色冷凝,应声道:“不知道又是娄冲道友的哪位弟子,如今这弟子是身陨还是重伤?”
这话问的着实好笑,但也没人笑出声来。
娄冲弟子多,这些年来为着晚辈间鸡毛蒜皮的那些小事喊打喊杀的要shā • rén家的亲传弟子惹出了不少烂摊子,他行事霸道独行,手段又狠辣无比,偏生修为高底牌多,连带着孤灯宫都给他兜底,所以不曾翻过船。
但那是在他没有惹到玄光派弟子或是一些颇有后台的弟子的情况下。
娄冲道:“是我十年前新收的关门弟子,还是扶江谷邵家的嫡系子孙,端的是名门正派,比那些凡俗里捡来的腌臜弟子可不知道爽心多少倍。”他这话一出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的脸面,尚浪就气不住的张口说了一句:“娄道友这般未免也太失公正了,出身一般又如何,不比那些世家出来的差!再者那些世家的祖宗,不也是草莽出身吗?既同为草莽后人,何必计较这些!而且娄道有每隔五六十年就收一个关门弟子,这关门的小弟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名副其实。”
一番言论,不知拉了多少人的好感,但娄冲只横眼扫了一下,淡淡的道了一句“聒噪”竟就不管不顾的横拍出去一掌,将尚浪击的后退十余步,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元婴六层的娄冲打元婴二层的尚浪,竟是只用一招就将对方打的吐血,围观的众弟子不由得两股战战,后背发凉。
便是温陶几人,也深觉娄冲和邵静怡不愧是俩师徒,这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温陶更是觉得,邵敬宜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少娄冲虽然也脾性暴躁但不是招招毙命,不过也许是因为他位高权重,不得随意打杀了同样位高权重的尚浪。
当着自己的面把盟友打伤,宋嘉欢脸面挂不住,冷声道:“娄道友脾气也未免太暴躁了,这般肆意出手击伤冲霄宗的道友,又在我玄光派前咄咄逼人,可真是当我宋某人不存在么了?”
“宋道友这话说的未免也就太可笑了些,本君就是为顾着宋道友的面子才没有亲自下场抓人。”娄冲冷笑道,“现在看在宋道友的面子上,伤了我徒儿的玄光派弟子给我滚出来,跪下磕三个响头,然后自废修为根基,日后不得修道,此事我便当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