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两声急促的锣鼓声,裁判高声道:“殷栩违禁,温陶胜!”
话音刚落,温陶已是被殷栩逼出了擂台,落到了地上。
韩惊蛰在原地冷声道:“弟子大比,殷栩服用破元丹增长修为,乃是服用禁药违制,按律当取消成绩,禁赛三届,少凌峰后山紧闭一年!”他身后虽然没有戒律堂的两个弟子跟着,但一举一动都颇有风采,又让一干围观弟子看到了戒律堂的冷面孔,不由得纷纷胃疼起来。
附近有两个管事弟子围了过来,帮着裁判一起困住了殷栩。
单殊然道:“韩师兄,这名弟子是否服用禁药,怕是不能仅凭目测看出来,而是要交给丹修弟子检测吧?”
韩惊蛰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戒律堂的吗?不是就赶快给我闭嘴!我乃戒律堂三堂副堂主,这些流程不比你清楚?”
单殊然神色讪讪,有些难看。
梁行瑾出来打和气牌:“惊蛰你别这么个臭脾气啊,单师弟也是提醒你一下,能碍着你什么事了?单师弟你也别太介意,惊蛰是戒律堂的人,难免有点职业病。”
韩惊蛰威风凛凛的带着殷栩走了。温陶在擂台下平复着自己的灵力波动,气血有些苍白,身旁围了许多雁行峰的弟子,方才变故陡升,眼看着要赢了突然落入下风,紧接着又查出对方违禁,温陶和众人的心情都跟坐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的太快,到现在都还没怎么缓过来。
不过好歹,最后还是赢了,这便是进了前五了。
温陶神识敏锐,隐隐听到附近有弟子窃窃私语:“我看刚才殷栩师兄马上就要赢了,结果雁行峰的韩师叔就说他吃了禁药,裁判马上就判雁行峰的赢了,这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妥当啊。”
“嗨,同一峰的师兄妹嘛,再说了人家可有元君师父,殷栩不过一外峰弟子,哪里来的底气跟人家硬怼,说你是吃了禁药,不吃也得吃了。”
“说实话,裁判敲锣之前,温陶都已经掉下擂台了,按道理该是殷栩赢了。但现在殷栩被带走了,就成温陶赢了,这到底是怎么算的啊?”
围在身边的几个弟子听到这样的话,都气得脸色发白,双唇微颤,也就翁萱年岁大经的事情多了稳重些,甄云蔚仍旧吊儿郎当的不当回事儿,再就是云满,靠着一边的树一动不动的,估计是又假寐睡着了。
温陶神色冷静,声音却很响亮:“没错,我是自己主动下了擂台。但是殷栩到底有没有吃破元丹,自有戒律堂的弟子们一一查明,难道你们就比戒律堂的弟子还要厉害些不成?若是你们有质疑,大可到戒律堂是询问查看,何必在此嚼人口舌?”
那几名弟子讪讪着离去。单殊然嘴角带笑的朝温陶走过来:“还没祝贺温师妹进入了前五,我还是很期待着河温师妹的比试的。”
温陶点头应允,并不多话。
又过了两日,前五的弟子终于一一决斗出来了,不巧,都是熟人。
温陶,甄云蔚,李思语,田改之和单殊然。
这在温陶的意料之中,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只除了自己出了殷栩这么个岔子有点险,别的一切都很正常。
傍晚,温陶和甄云蔚回了雁行峰。一下子两名弟子进了前五,梁行瑾兴奋的简直要痛饮三百杯,甄云蔚说要先回去见郭妍,温陶跟着梁行瑾去见武黎。还没走到武黎院门前就碰见了韩惊蛰,他沉声道:“今天下午我叫人去搜查了一下,发现殷栩的破元丹是有人下给他的,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
梁行瑾一脸懵,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温陶道:“韩师兄的意思是,有人借助殷栩来对付我?可是擂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算计的了殷栩,又怎么控制的了破元丹的时效呢?再者,破元丹虽然稀奇,但也不是什么珍稀的高品丹药,他怎么就能保证一定没人认出殷栩是服用了破元丹呢?”
“要用这样的手段来阻止我进前五,未免也太冒险了些。”温陶低声道。
梁行瑾终于反应过来,他摇摇头:“许是他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止你进前五,而是为了让你身受重伤,无法角逐魁首,这样就增加了他夺魁的可能性,这么一想,这人不就是明晃晃的单殊然吗?难怪他今日还要专门过来看你的比试呢!”
韩惊蛰看了梁行瑾半晌,温陶也看他。梁行瑾被两人看的摸了摸鼻子,没发现脏东西,问:“你们为何都看着我?”
韩惊蛰道:“我看你这么具有推理精神,干脆下次二堂那群变态选拔弟子的时候,我直接推荐你过去好了。”
梁行瑾尴尬的笑笑,忙摆手。
韩惊蛰继续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此乃我份内之事,我定能查出幕后主使。”
温陶道:“再过几日筑基组就要决出前十了,韩师兄不是要为魁首准备吗?哪里来的时间还去查案子?”
韩惊蛰沉默了片刻,默默道:“我和二堂的副堂主闻微也算合作过几次,这事移交给她,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五人选出三甲,决出魁首。
抽签决定,最后是田改之抽了空签直接竞级,温陶的对手是单殊然,李思语则和甄云蔚。
押注田改之夺魁的几个弟子都高兴的快要疯魔了,翁萱怕是这里头最淡定的一个,因为她还压了甄云蔚和温陶。
温陶还记得上一次和单殊然决斗时的场景,那时她刚入玄光派不到一年的时间,还急于向三院的讲师和弟子们证明自己的力量,索性,她最后做到了。
整整十三年过去了,恍然如梦,那时能赢,温陶也不觉得这次会输。
有风吹起温陶鬓边的碎发,显出她冷凝的表情来。比起十三年前,她无疑抽条长开了许多,从女童长到如今清丽脱俗美名远扬的人,但她神情一如既往的坚定。
单殊然仍旧是那副浅淡雍容,又略带着世家清隽范的模样,温温和和的,骨子里却是隐藏不住的野望。
两人对视,仿佛隔了时空在看十三年前的自己。
猛然向前,灵力冲荡,法诀漫天飞舞,法器乒乓声响,像是一曲极致的舞,又像是惊心动魄的战歌。
温陶和单殊然都战的酣畅淋漓,两人来回不下五百招,竟是战了大半个时辰未能得出胜负。这么长的时间,换了别的弟子,怕是底下前来观摩弟子们都受不住了,但这两人一来一往,身形飘渺间让人眼花缭乱,又能出其不意攻人不备,简直让擂台下的弟子们看的双眼冒光,恨不能拿出留影石记录下来慢慢感受才好。
第六百一十二招的时候,温陶已经明显感觉到体内灵力不济了,不仅仅是她,单殊然也是一样,就在温陶犹豫着要不要拿出蜃珠或是金木种子的时候,旁边的擂台一声铜鼓响,有弟子高喊道:“雁行峰,甄云蔚胜!”
李思语和甄云蔚两人的决斗,竟然是甄云蔚胜了!
这真是让温陶万万没想到,她一直觉得李思语和自己不相上下,甄云蔚却有点吊儿郎当心机深沉的模样,再者,在弥阳秘境的时候,甄云蔚也没有表现出能胜过李思语的迹象来。
虽然想的有点多,但也不过是刹那之间,温陶下了狠,不惜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人前,冒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击败了单殊然。
单殊然被一掌击落擂台,温陶也觉得胸腔闷疼,喉间涌出一股血腥味。
这场比试,如同十三年前一样,仍旧是她赢了。而单殊然,显然不可能在这里筑基,也没有了一个能掌控弟子大比局势的祖父。
翁萱几人扶着温陶下了擂台,比试的时间太长,温陶都觉得双*腿有些发软,身体灵力也被抽之一空,不过这倒也让温陶得了些好处。至少着酣畅淋漓的一战之后,温陶隐隐觉得,现在自己若是闭关,怕是不消三四个月就能直接筑基了。
虽然还没有达到炼气大圆满,但是温陶觉得此战一过,心境契机都已达到,这是最好的筑基时间。
不用筑基丹,全靠着感悟、心境往上冲。
温陶下来见到李思语的时候,她的神色比温陶的还要难看些,体内灵力枯竭,脸色苍白,甚至嘴角还隐隐渗出血迹。
温陶道:“思语,你还好吧?”
李思语点点头,虽然没能进入前三,但她心志坚强,也能坦然接受,只是犹疑了片刻,还是道:“你见过甄云蔚出手吗?”
温陶点头:“我本来觉得他是不如你的,但现在一看,怕是这闭关的半年有了新的突破,这么一算,怕是我也在他手底下得不到什么好处。”
李思语道:“他攻势虽诡谲难辨,但我还能应付一二,但唯独有一招,使出来不过片刻我竟是连反抗的力气也没了,甚至还被打成重伤。你我能力差不多,想来到时你也会碰到他的。”
温陶问:“什么招式?难不成他还修炼了地阶功法,或是拿出了极品灵器不成?”饶是温陶修炼柳絮决和霹雳弓录七*八年了,对这两门地阶功法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
李思语摇头又点头,道:“像,又不像。总之他用右手食指使出的乾元指这一招稀奇的很,又怪异的很,你只管注意就是了。”
听了李思语的话,傍晚一行人回雁行峰的时候,温陶就总在想这件事,目光时隐时现的停留在甄云蔚的右手食指上。
甄云蔚确实生得眉清目秀,声音也如珠圆玉润,但这都不敌他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白皙纤长,竟是比一般的女修的还要好看许多。
甄云蔚笑得有些邪气:“温师姐总看我的手干什么?难不成是今天和希夷峰的李思语商量了一下,发现对我的绝招没有办法吗?”
温陶淡定的收回了目光,浅笑道:“我是在想一件事,之前甄师弟可没有这般进步神速啊,想来这半年闭关,怕是受益颇多。这一指作为招式的功法武技我也闻所未闻,所以有些稀奇罢了。”
甄云蔚耸耸肩,道:“这有什么,到时候我让温师姐也见识见识就是了,但愿你不要和李思语一样,还撑不到一息。”
温陶的心猛然一颤。什么样的招式,竟让一个同阶修为的修士连一息都支撑不了?更何况,没有使出这一招之前,甄云蔚分明是打不过李思语的。
温陶的目光在甄云蔚的手上逡巡不定,仿佛要隔着一层皮肉看到他里面的白骨的模样似的,突然,温陶神情一凝,莞尔一笑。
甄云蔚被温陶的笑意弄得毛骨悚然,正要告辞离开,就听得温陶在身后笑道:“甄师弟,我突然想起来,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你还在被数百名修士追杀夺宝呢。”
甄云蔚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又不是天阶功法,便是天阶功法,也需要修士自身灵力为转换才能施展出来的,可是甄云蔚仿佛轻飘飘的一指就能起到这样的作用,那就只能是,他借助了外力。并且这个外力,远超过了灵器范畴,很有可能就是法宝这一类型的。
有着两极生蕴灵珠、蜃珠和金木种子这三种堪比法宝的存在,温陶对天地灵物的了解要远比其他修士了解的多得多。既然甄云蔚使用了,就肯定会留下痕迹,他毕竟是初次使用,还有些得意忘形,很容易就在温陶这样不知用了两极生蕴灵珠和蜃珠还有金木种子多少次的老手眼前露馅。
温陶猜测,很有可能是戒指或是指环这一类能隐形在食指上的法宝,后来被甄云蔚炼化了。
这样看来,甄云蔚当日说这东西已经认他为主倒是没有骗人,只是他口中的宝物,不止是那日说到的照夜玉狮子,也包括了这个乾元指。
三甲决出魁首的抽签安排在三日后,温陶回到小院的时候,江步月还没有回来,柳屹仍旧在闭关中。诺大的后山,除了她就只有十来名负责日常的杂役弟子,显得冷清许多。
及至第二日上午,温陶突然收到江步月的传唤。来不及多想,温陶就到正堂去见江步月,正堂不仅仅只有江步月一个人,还有一个年轻的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元婴修士。他神色冷凝,浑身威势凛然。
江步月道:“这位是流明宗的长老元奎元君,此次来此,是为了他的徒弟邓海岩一事。”
温陶这才隐隐想起,在秘境中,邓海岩确实提及过他的师父是流明宗的元婴长老元奎,只是不知道为何过了大半年元奎才寻过来。
元奎道:“我前几日才出关,听闻邓海岩死了,你们是最后见过他的一行人,便过来问问。”这人神情冷漠,提及自己弟子身陨时丝毫伤感也无,让温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温陶只得一一将知道的说了出来,元奎也不多问,得了消息就告辞了。温陶还没回过神来,江步月就在一旁看她,嘴角含笑,芙蓉满映衬着笑意,让人眼前一亮,她笑道:“我已经听说了,这次进了前三甲。”
温陶眨眼道:“弟子这应该不算丢了师父的脸面了吧?”
江步月佯装怒意道:“区区三甲也敢自大起来,还是太嫩了,我看要和梁行瑾他们对打才算得上不丢人。”
温陶也笑,问:“师父这段日子就是去流明宗了?可曾有去过嘉铜山一看究竟?金木种子一直在我的丹田内,我比试的时候都不敢拿出来用。”
江步月点头:“嘉铜山我去过一次,没有什么头绪,但我看也不是什么妖魔之物,反而和蜃珠这一类天生灵物有些像,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一旦用了也千万记得稳住心神,莫要被反噬。”
温陶忙应了,江步月看了眼温陶,淡淡道:“我还去了一趟驭兽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