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年的腊月十三,温陶和钟舒行至北堰城,也是壶大山最北面的的一座城镇,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北冰川原,而这里,距离温陶落下的山脉已是相隔近千里。换句话说,只要席淮良不是落在荒无人烟几乎没有人去的北冰川原,那他就是刻意躲起来了,因为壶大山山脉,已经被温陶游览了个遍。
当然,要是席淮良当真落在了北冰川原,那么等着他的,不是什么天之骄女或是什么别的人的救援,而是死路一条。
不怪温陶这样想,而是这是最可能的答案。
现在,以温陶对他的了解以及对于时局形势的分析,关于席淮良的最可能的去处,就是他躲了起来。
他要躲起来也无可厚非,或许是怕温陶看在他设计过她的份儿上杀了他,但温陶知道,与这相比,不知晓另一枚玉珏的下落,不拿到造空灵根的方法,拿不到温陶手中的玉扣,回不去辛未界,才是他最大的难处。
温陶自认也还是了解席淮良的,不然也不会在北境对他的计策将计就计找到玉扣了,但现在,她却有几分不解了——按理说,席淮良都该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
席淮良的事情暂且不表,温陶和钟舒这次遇到的这件事,却显得有几分有意思。
在北堰城,因为临近北冰川原,气候寒冷,昼短夜长,日照时间非常短,加上几乎常年不下雨,所以此地粮食生产就是一个大问题。
当地郡守为了粮食问题求助稷下学宫学子,学子们来到此地不久,果然研制出了一种可供在北堰城种植的麦子,甚至还能一年两熟三熟,高产又好吃,哪怕种得不多,也足够养活这里城镇里这么多人。
但现在,温陶和钟舒来了,并且,两人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北堰城的麦子的生长和成熟方式,其实大有端倪。
起初只是温陶觉得此地郡守不让百姓们夜晚来到田地里守夜感到稀奇,后来就听当地人谈及后头雪山里近几年有猛兽定居,寻常人等无事不可前往。
这便也罢了,都只是平常事宜,可及至两人暂歇某一户农家后才发觉事有反常。
夜晚,温陶察觉外头动静非凡,本想出去探个究竟,却被村民阻拦,及至翌日才知晓昨夜村内一地痞出去,许是要做什么坏事,却不见了踪影,报官后才道是被山间猛兽叼了去,落了个尸骨无存。
发生这样猛兽吃人的大事,温陶、钟舒人自然就生了要为民除害的心思。
当日,钟舒只不过稍稍透露了一点这方面的想法,村长乍闻,就陡然间变了脸色,全然不复前一晚人拿着钱财来此借宿时的殷勤,反而是面色沉沉、隐有怒色,间或夹杂着些许畏惧不安,未及晌午,一番冷话说出口,居然是就要叫两人立刻离开村子的意思。
温陶和钟舒还是第一次撞上有高人来除妖邪猛兽时被村民们拦住的情景,也不多说,前脚绕道走出了村口,后脚钟舒就乔装打扮回来,借由村中老人,探听了一些关于山中猛兽的消息。
这一听便觉得荒谬又好笑至极,原来村民们竟然把山中食人猛兽当做山神一般崇拜,不仅仅不许本地人及外来人出手,更要礼遇相待、百般尊崇畏惧,甚至连夜晚偷摸出去被猛兽叼走,也要怨是自己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山神老爷,以致于引来祸端。
这样愚昧的思想,温陶和钟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一看倒好像是两人上赶着要去为民除害却被村民们不屑一顾甚至是人人喊打的境遇了。既是如此,人也无话可说,只得暂时在外借宿一晚,只等翌日城门大开再去北堰城中查探查探消息。
但就是这夜宿荒郊野岭的夜晚,人居然听到了婴孩哭声。
试想一下,荒郊野岭,荒无人烟,唯一的一座村庄在远处门户紧闭、一片漆黑,他们两人在外却听到了婴孩哭声……
不用说,两人也知道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当即拿出家伙,先行躲藏起来,伺机而动,之后两人就看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一头高大的猛虎妖兽居然从雪山之上矫健奔下,发出阵阵婴孩的哭声,它四蹄踏地,却毫无声响,轻飘飘的,只有口中的诡异叫声颇为醒目,人本以为它要去村子里吃人,谁料它却拐了个弯,跑到生得异常茂盛的农田处,这里撒了一泡尿,那里撒了一泡尿。
这猛兽个头威猛,即便是隔得远,两人也能看出足有一个房屋那么大,而它撒尿更好像是在灌溉农田一样,只捡着这一处田地,忙活至三更,在外晃荡了小半宿,才无趣地甩甩尾巴,又朝着山中跑去了。
钟舒本想出去拦截,却被温陶拦住,她摇了摇头。
钟舒看不清,她却能看清,这怪异的猛兽,分明不是一头巨型妖虎,而是人头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