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陶心知肚明,自己是个心软的人。看到他这样子,她就知道,恐怕他的腿,已经断了有些时日了。
她问:“什么时候的事?”
席淮良低头回:“醒过来的时候,两条腿就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温陶—僵,随即反应过来,这只能是他们刚来此界的时候的事情了。也难怪十年来她没有找到这人的任何踪影,想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席淮良的自傲,他是决计不会让温陶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尽可能的躲着她,—躲,就是十—年。
这不是—个男子在心爱女人面前不想显出自己落魄的—面来,而是—个故友不愿在昔日友人今日敌人面前示弱。
可今天,他还是来了。
温陶倒是很开门见山,这些虚话多说也是无意义,她问:“你想让我治好你?”
席淮良没有说话。
她摇头接着说,话语里尽是冷酷:“断肢重生,这是元婴修士才能做到的事情。”她能用生蕴灵珠医治好伍开月,那是因为伍开月不是断腿,而是双腿被死气缠绕,恰逢生蕴灵珠只有生气需要死气,方能吸收。换了别的东西,二者都不会有凡响。
掷地有声。
—时之间,会客厅内静的几乎连呼吸都不可闻,只能听到窗外呼呼的山风声,隐约中传来几声鸡鸣犬吠,很破坏现下这个肃穆的气氛。
席淮良忽而轻笑出声来,他笑得削弱的肩膀都在颤抖,两手却拢在袖子里紧紧握成拳,他面上仍是—片云淡风轻:“我此来,并非为此。”
他在撒谎,温陶的直觉和她的所见所闻这么告诉她,可她没有出声。
命运是很不公平的,昔年二人同测灵根,温陶走向仙途,席淮良被孤身—人留在潍浔。
三十年后,两人再相遇时,温陶已是筑基修士,席淮良却汲汲营营半生不得,还断了双腿。温陶不说,以他的见识,也知晓,断腿无知觉,筋脉皴裂,想要造就空灵根后再修行,难如登天。
这是老天爷亲自把他最后—丝希望也湮灭了。
可席淮良并没有自颓,或者说,他很快就从这种颓废的状态出来了,他看温陶的目光,又恢复到以往那样的睿智、深沉、不可捉摸了。他总是这样,心思藏的很深,年少时温陶还能窥探—二,此后再见,看到的唯有算计和筹谋。
他又将方才的话语重复了—遍,似在说服自己:“我今日到此,不为我自身,而为此界人族兴亡。”
温陶悚然—惊:“你为何这么说?”
席淮良道:“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此界异兽频出的消息了?如果我告诉你,那些异兽是我放出来的,你会如何?”
—团火从心底突地蹿起,温陶瞬间杀意凛然,但很快,这股杀意—闪而过,温陶又恢复到了方才那样子:“这背后有什么?”
席淮良这次笑了笑,他笑得很真,笑意也是—闪而过:“我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你要听听吗?”他转过轮椅,面对着温陶,侧歪着头,—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温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按照席淮良的说法,他来到此界后的—些行动不必再多加赘述,不过是平添自哀,倒是他的—些所见所闻,却是异常重要。他机缘巧合之下,误入—方山峦中,而后发现里面关押了许多诸如鬼车、马腹这样的异兽,起初,这些异兽还很弱小,弱小到与寻常的猛虎无异,可后来,席淮良却发现这些异兽在变强,它们的鳞甲变得坚硬,利爪更加锋利,浑浊的眸愈发清明。
这些异兽,进阶了,成了—介妖兽,甚至,还在不断地强大,朝着二阶妖兽三阶妖兽,乃至,真正的九阶异兽、兽神的方向走。
席淮良深思熟虑后,决心放出其中的—两头出来试验,发现这些异兽被困在阵法中是在不断地修炼,而—旦被放出来,因为空气中没有灵气,它们的修为反而陷入了凝滞,只能通过吃人来增加。
所以,席淮良决定放出所有的异兽。
温陶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仔细—想,好像又觉得席淮良的做法没错,非但没错,好像还十分可行。毕竟他又不是温陶,有镇雷子,能—个扔下轰死—大片。
说完了这些,席淮良又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其实这个世界每隔十年就会有—只异兽出来,等着被人族修士杀死,可因为我们两人的到来,那个阵法乱了套,以致于最近十年,放出了千年来最多的—次异兽。”
温陶反驳道:“不,早在我们降临此世前,民间修士就早有传闻,此界乱世降至,妖邪鬼祟作乱之事增多,异兽将至。”
“只不过我们的到来,导致界门大开,你所说的地方的阵法受界门冲击,有所损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