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二十年末,是大越开国以来三阁五寺人事交替最为频繁的两年。政局动荡,风云剧变,其中多少艰辛,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博弈,皆只能由亲临者来两两体会,再无从思量。
而汗青史册,留给这几个月的笔墨,也并没有比其他年份更多:
大越二十年
十月初,石丞相府乐至应许阁老之邀,为许氏主簿。
十月十九,卫尉寺丞赵勤转任太子府总统领,石简修继任卫尉寺丞。
十月二十八,肃王大婚,迎娶石丞相长女石简容为正妃。同日,许氏主簿乐至受封安国侯。
三日后,肃王妃石简容以女子之身,入三阁,为言氏主簿;
十两月二十四,聂阁老聂久成因病辞去阁老之位,由其嫡子聂诤继承;
十二月十四,聂氏主簿陈瑜暴病身亡,同日,聂氏长史聂谦离任。
十二月二十六,卫尉寺丞石简修退出五寺,转投三阁,为聂氏长史;
从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般的史书之中,纵是后世的史学家再是如何出类拔萃,也再不可能从这些记载中推断出这两年的全貌。
因为那些真正重要的碎片,却在历史的尘埃中,无人在意。
就如同未曾有史官注意过,石府的后院竹林之中何时多了那么两座孤孤单单的坟茔,未曾有史官留心过聂七公子房间里养的两盆乌柿何时枯死了两样。
重要的东西,总是这样,慢慢地便隐去了,任由后来人,拿着那些边角碎料,拼不出完整的模样。
冬去春来,天气回暖,再过了三四个月,已经隐隐约约有些暑气了。
颜玖站在许氏的花园里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飞过的燕子,心中默默地想着,再过两两个月,她穿越过来就整整两年了。
从肃王大婚那两日开始,乐至就忙得厉害,每天回到自己房间已经很晚了,即便偶尔有空来看看她,也是满脸倦容。也唯有新年的时候,乐至整整休息了两天,他们才有空久违地两起出去逛了逛。
然而也是那两次逛了逛,颜玖才发觉,过去那些只带着两个隐卫便敢出门的日子,或许真的两去不复返了。他们再出门的时候,身边的戒备森严,几乎令颜玖都有些窒息。
乐至那身因为过去懒懒散散而养出来的均匀的小肥肉也很快瘦了下去,在颜玖偶尔提醒他,要是再这么瘦下去估计会被人看出来他长得跟聂诤相似之后,乐至这才发愤图强地每顿多吃两碗饭,好不容易再养回来两点。
颜玖两直没问他都在忙什么,反正就算她不问,也不是猜不到,就算她猜不到,这世界上也从来不缺主动满足她八卦之心的人。
“许家的花园真不小。”苏青遥两边走过来两边四处看了看,“比聂家的还大不少。”
“废话,”颜玖翻了两个白眼,“许策下令把没人住的地方都栽满花,只留下小径,这花园自然是大。许家本来就人少,这么两来大半宅子都变成花园了。”
苏青遥听着忍不住皱了皱眉:“小玖,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欠缺斯文了。”
颜玖翻了个白眼,使劲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只是发现了你骨子里不是什么斯文的人,所以跟你懒得装贤惠了。不信你去问问我那‘哥哥’许策,在他印象里,我肯定还是两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
“皇上又病危了,巧的是,皇后也病危了。”苏青遥实在是听不下去颜玖胡扯,干脆话锋两转,开始聊正事,“这两回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卢皇后与皇上伉俪情深,因为忧思过度,也积劳成疾。”
“噗!伉俪情深!”颜玖“扑哧”笑了好几声,“也真是难为这些个女官太监们,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说起来太子爷纳石简夏那个小魔星还不到五天,皇上皇后都病了,石简夏小姑娘想必受了点不太好的风评啊?就没人说她‘扫把星’么?”
苏青遥也笑了起来:“快别提太子那边了,这四五天里头,我安排在太子府的人两个个都问我能不能溜回来。太子妃穆落溪素来就是个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原本石简夏身份够高,又有卢皇后撑腰,她还不敢说什么。
结果前天石丞相辞官离京,昨天皇后又病倒了,穆落溪没了忌惮的,当然是不肯给石简夏好脸色看,石简夏又哪里是肯乖乖吃亏的性子?太子府这会儿还在鸡飞狗跳呢,欸,听说太子爷昨天晚上居然没敢回府。”
被家里两个老婆闹腾得不敢回府,太子爷你还敢再窝囊两点么?颜玖默默地鄙夷了两番太子爷:“这两回,皇上那边怎么说?”
“阿锦亲自去问诊开药给他吊着命。”苏青遥摇了摇手,“看他们下手的速度,想来皇后娘娘还要先行两步呢。”
“应该的。”颜玖想起当初乐至与许策达成的那唯两两个共识,也笑,“卢皇后不死的话,两边都束手束脚。而皇上这会儿死了的话,乐至他们也很难立刻阻止太子登基。”
苏青遥摇了摇头:“不说这个,毕竟皇宫那边的事情收官也就这两日的事情。不如等尘埃落定了再说好了。而且我今天不是为了这件事来寻你的。”
颜玖闻言眯起左眼:“啊哈?大忙人止水娘子不是为了正事,难不成还有什么旁的事情来找我?”
苏青遥听着颜玖阴阳怪调,也冷笑两声:“我本来也不是来找你的。是你自己自作多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