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天收敛神色:“爹,你上次说,皇帝会有所动作,可如今他都没什么动静,应该就是没事了吧?”
程敬生冷笑,小皇帝才登基几年,已经大刀阔斧地动起朝堂来,就怕他暗里动手。
“那更不用怕了,他要是暗里派人来,可江南是咱们的地盘,只需要让那些人有去无回,不就得了?”
程敬生面色不悦:“你说得轻松……总之,小心些。那些东西,你都烧掉了吗?”
程少天有些尴尬:“还没,我明日便去烧掉。不过爹,咱们真要一把火全烧光么?那些东西留着,日后不也是能用来利用一番?”
他们说的那些东西,是当时与上头通气时的信件,以及发给底下人的封口费,还有他们按的红手印。
若是能留下来,日后他们还不得受制于自己?
程敬生敲了敲桌子:“那是他们的催命符,也是你爹的催命符,你懂吗?断不能流落旁人,不然你我项上人头不保。”
屋脊上一片瓦被悄无声息地盖回去,一袭黑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这人正是晁易。
晁易旁的功夫或许不是最出色的,但轻功是最出色的。因此查探这种事,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他回房间后换了身衣裳,才换完,便听得有人敲门。
云秀的抽泣声在外头响起:“晁大哥,你睡了吗?”
晁易隔了道门将人劝退:“程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云秀不肯,她门口有人守着,是爬墙出来的。她又叩门:“晁大哥,你带我走吧?好不好,我不想进什么皇宫,也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呜呜呜呜。”
晁易只是说:“程姑娘,天色已晚,夜里风冷,你还是回去吧。”
云秀下午刚和程敬生大吵一架,这会儿眼睛还肿着,听他这么说,仿佛被人往心口里灌了一捧冷风,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晁大哥,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我脾气也不好,又爱哭,还不讲道理。早知道,那日你们不如别救我,让我死在那里就好了。”她蹲下,靠着晁易的门,抱着自己膝盖,低头越哭越大声。
晁易到底心软,开了门。
“程姑娘,你兴许觉得我能带你离开这些困境,是救命稻草。可你有没有想过,兴许我也是豺狼虎豹,你离开了这个困境,又会落入一个新的困境呢?”晁易劝她。
云秀抬起头来看他,以手撑了撑地板起身,哽咽着:“我……你不是那种人,何况……我……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试图解释,可是眼泪先落。
云秀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她从中午到现在水米未进,又哭个不停,脑子仿佛也沉起来。
晁易看着要栽落的人,还是出手。他接住人,又犯了难。若是送她回去,深更半夜,她出现在他房门口已经是于理不合。
晁易一咬牙,只好将人抱进了自己房里。替她盖好被子后,又留了张纸条:醒后注意,莫让人瞧见,否则于你清白有损。
而后便出了门去,找旁人挤一挤。
第二日,云秀瞧见那纸条,心中感觉到暖意,又有些悲戚。晁大哥不过是习惯待旁人好,并不是心里有她。
她在晁易房中坐了会儿才离开。
晁易回来时,人不在,纸条也被带走了。他轻叹了声,诚然进宫是火坑,可若是她进宫,万一程家被处置,她还不至于被连累,否则,只怕是要跟着被贬为奴籍。
晁易来找傅如赏,告诉他昨夜在程敬生房中听到的秘密。
“我知道了,向来程少天今日便要处理那些东西,你再辛苦一趟。”
“是。”
盈欢看他们神色越发凝重,也猜到事情的发展恐怕严肃起来。
不过傅如赏回过身看她时,又敛去那些严肃。当然他那脸上,只有严肃与不那么严肃之分。
傅如赏道:“今日得空,去外头逛逛?”
“好。”她换上那身先前买的蓝色衣服,与他一道出门逛玩。
傅如赏不愿说,她也不追问。二人一道出了门,那身衣裳穿在盈欢身上的确好看,一路引得不少人回头。
盈欢都有些不好意思。
一路逛过许多铺子,盈欢其实没什么心思买东西,便潦草看过去。直到进了一家玉石铺子,她一眼相中一个平安扣。
傅如赏看她眼神,当即便要付账。那玉成色极好,价钱不菲。盈欢小声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他与傅家断绝往来后,便是自食其力,难不成这拱辰司指挥使的俸禄如此高?
傅如赏淡淡道:“我娘的。”
盈欢不知说什么了,这话之后,傅如赏虽然神色看着没什么变化,但盈欢就是觉得他好像心情不太好了。
她跟在傅如赏身侧,犹豫了片刻,咬牙,微抓了抓衣角。而后松开手,余光瞥向他垂落在身侧的手。
盈欢吞咽一声,极慢地伸出手去,眼看要碰到那只指节修长而分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