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半步仙关为人力所创,那究竟是何人所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薛宁咄咄逼问,心中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黑天犬举目望向宗庙:“这就是我今日来此的缘由。”
“本座也很想知道,妖族当年到底是如何不敬天尊,逆天而行,又是如何被天罚而灭。”
“跟上本座。”
黑天犬说完,忽然足踏空步,飞落在宗庙前。
薛宁心下一惊,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前后脚走入宗庙,才发现庙里修有长梯,直通树顶,可供人攀爬。
父子二人缘长梯而上,爬到尽头,看到一具女子尸体深嵌于树干当中,面目仍与生前一般,肌肤红润,栩栩如生。
薛宁忍不住“啊”地发出一声低呼。
黑天犬问:“怎么,你识得这女子?”
薛宁没有隐瞒,直言道:“这女子当是那只玉尸的姐姐。”
阿柳的姐姐,是野赤狐族族长,名为阿织。
阿织只有脸还保留着人身状态,身体已经变回妖身,披着一身烈如炎火的皮毛,心口挖空了,嵌着一枚拳头大小,黑白相间的晶核。
晶核里头,灵蕴流转。
她的两只前爪,一只齐腕而断,变成开启隐居之地的钥匙,一只指甲缝里塞着干枯黑化的血肉,显然掏心后往体内塞入天地核心的,正是她自己。
黑天犬在阿织的尸体前跪下。
“宁儿,你也跪下。”
薛宁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一撩衣摆,双膝下跪。
黑天犬跪行大礼,头磕到底,口中道:“黑天犬一族当年之所以没有亡族,全仰赖野赤狐族最后的族长庇护。”
薛宁很想问问黑天犬,知不知到阿柳、李怀还有玄麒三人之间的恩怨,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黑天犬拜完起身,拿着狐爪对上阿织的断腕,将她胸口的天地核心一点点拔了出来。
天地核心完全脱离之时,阿织的尸体开始慢慢风化,从足部开始,逐渐化为风沙。
当那张酷似阿柳的脸庞湮没于风沙之中,一点白芒忽然从她眉心疾射而出,没入薛宁的眉心。
薛宁感到庞沛的记忆如潮,涌入识海,无数画面飞闪而过。
他看到阿织当上族长时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看到阿织为妹妹的感情和婚事焦头烂额,表面严厉,私底下却夜夜失眠,暗自神伤;他看到阿柳死后,阿织亲自出山,踏遍三山四海,只为寻到李怀,为阿柳报仇……
他看到阿织为了化解野赤狐族和黑天犬之间的恩怨,答应弥补妹妹逃婚的过错,下嫁给少主玄麒;他看到阿织和玄麒大婚当日,李怀带人杀入黑天犬领地,血流成河……
他看到成了人族共主的李怀大开杀戒,所过之处,妖族尸骨成山,只是他如此仇恨妖族,却一直勒令下属不得对野赤狐族动手。
但属下有异心者众,有篡位者意图推翻李怀,便杀入野赤狐族,想拿其作为要挟。
最后一幕,是即将飞升大成的李怀扛着雷劫赶到隐居之地,将对野赤狐族不利的人修全杀了。
李怀功德圆满,飞升之前,他将一枚黑白晶核交给了阿织,凄凉笑道:“我这辈子,活得像个笑话,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天尊的傀儡罢了。”
他的身体兵解,化为七彩虹光消失在天幕间。
阿织为了求活路,只能带领族人依附真武观。
她觉得李怀飞升前的遗言甚有深意,却想不通到底在暗示什么。
临终前,她带着天地核心,孤身返回隐居之地,砍下一爪为信物,期盼来日能有妖族后人勘破秘密,重返此地,取走李怀遗留之物。
薛宁回过神来,泪流满面,心中对阿织充满了敬佩之情。
阿织一个弱女子,用孱弱的双肩扛起了族人的安宁,于乱世中拼命为族人争取生路。
虽然时至今日,野赤狐族依然灭族了,但至少她问心无愧。
黑天犬看到薛宁大受冲击的模样,欣慰一笑。
他自然知道最后飞出来的那道白光,很可能便是这位末代族长生前的记忆。
依他的修为,想取得这份记忆,易如反掌,他是故意把这份记忆传承让给了薛宁。
毕竟薛宁是他认定的传人,让薛宁通过阿织的记忆理解一族之长肩上的重任,可比他喋喋不休,生搬硬套的教导要有用得多。
黑天犬难得纡尊降贵,伸手扶了薛宁一把。
薛宁有些粗鲁地用衣袖擦干眼泪,他并不是好哭之人,只是一时冲击太大,情难自禁。
在黑天犬面前哭,令他甚为难堪。
“那天地核心究竟是什么?”他问。
黑天犬负手前行,悠然道:“是能摧毁三界界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