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杏娘跃身马下救人的那一刻,他俩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看到那小丫头顺利探囊取物,他们的心才复落下。有那么极短暂的一瞬,张月鹿仿佛还看到小四在杏娘的怀里偷偷睨了他一眼,嘴角还带着一丝得意而骄傲的笑意。张月鹿在心里默道:小鬼,这时候还笑得出来!别叫人家发现了。
事成之后,他悄悄地跟着小四迂回曲折地回到了那小木门处,待其与花婆婆接头,他才折返从正门进入,向张俊复命。
张俊拿到银钗后,摒退了所有人,然后独自走至帷幕之后,背转身去。他两手掌心各衬了一方锦帕,隔着锦帕,他轻轻地打开了锦盒,然后又隔着锦帕拿起银钗,继而在银钗上轻轻一指一转一拔,拨弄之间轻车熟路,便如己物。
只听得“咔哒”一声,银钗一分为二。银钗内里中控,半边银钗之中贴壁卷着一张小纸条,张俊用备好的细针将其挑出,然后敛眉而视,但见他那平素眯合的双眼忽而瞪得溜圆,犹似那波底金鲫的那双鱼目一般。
霍然放大的眼睛里印着两行纤若蚊须的字:“中军帐无主,细柳营无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末尾处落一穷款“花腿飞廉将军郝自在上”。
张俊心头猛地一凛,脸上倒是未显露分毫,只是其中几分威胁与讥刺的意味让他感到恚怒。这几行字分明就是写给他看的,他身任淮西宣抚使,其所统领的张家军因为腿上刺满锦绣花纹,而被人称为“花腿军”。另外,与岳家军“冻杀不拆屋,饿杀不打虏”的行军纪律不同的是,他的军队无论成败,都会在当地烧杀抢掠一番。
为了鼓舞士气和发泄怨气,身为主帅的他,从不加以干涉与制约,故而,他的张家军又被人称作“自在军”。对此,张俊并无觉得不妥。行军打仗,自以成败论英雄,些许毁誉,何足挂耳!只不过此人用这样的名号自称,显然是在讥笑和挑衅他这个真正的将军。
他怒不可遏地把那纸条撕成了粉碎。
冷静下来时,他又不禁有些后悔,讽刺也好,轻侮也罢,这都算什么?此人料事如神,若能为其所用,必然如虎添翼事半功倍!只可惜,不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唯一有着他笔迹的纸条也被他撕毁了,更是无从查起了。
他思虑再三,决定将银钗归还杏娘,由杏娘“代他”去查明那赠钗之人。查到之后再除之,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