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希夷的狡黠。
他方才把吴月双刀递交给司马家保管的时候,有意用他那沾满酒气的大手在其刀鞘之上抹了一把,凭着这把酒气寻找吴月双刀,这对吴希夷来说,可真是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
所以替孔笑苍取回与吴月双刀共处一室的血饮刀,确实可算是举手之劳。
不过,在这举手之间,吴希夷也确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毕竟这把刀的刀下亡魂不计其数,有些不乏还是冤魂,现今取回,恐怕以后还会再添更多的罪孽。可是,孔笑苍从今往后若真的没了这把刀,恐怕也很难在江湖上立足,也很难保住自己的性命。
踌躇再三,吴希夷最终还是不忍心自己这位临时的“战友”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杏娘噗嗤一笑,带着惊讶而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想到您这鼻子竟是这般的灵呢。”
“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吴希夷讪讪一笑,在杏娘面前,难得聪明的他委实不敢自诩聪明。
“潇羽要是知道了,定要刮目相看了。”
杏娘柔和的鼻翼下,嘴角微微扬起,五根纤指轻轻托起了这个美丽的笑靥,让她的另一边腮颊在明烛之下映出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轻云蔽月,莹腻如玉。而她微微倾斜的双眸也倾斜得恰到好处,端庄之中不失俏丽之色,俏丽之中不失旖旎之姿。
这本就是这个年纪应有的美好。
夜静更深,黎明之前最孤独的寒意悄悄降临,正在以无比轻盈无比温柔的姿态在这一片犹如荒漠一般的土地上蔓延开来。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杏娘说着说着,眉心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忧色。
“有祁穆飞在,你不必担心。”吴希夷极力宽抚着杏娘,但心底无法消除的忧虑让他的语气始终无法完全放松。
杏娘轻轻点了点头,微微倾斜的腮颊在托腮的手心里微微转正,轻柔的眼睑随着恬静的目光徐徐向下低垂,“我听说她本是水性极好的。”
柔缓似水的声音里仿佛预见了一段令人悲伤的故事即将从对方的口中流出,而预施了几分宽慰之色。
吴希夷带着遥远的记忆微微颔首,目光虚无地望着半空中的某一点,“唉,这事啊,都怪我,不应该答应他们几个去邓尉山的。”语气里依旧不无自咎之情。一双并不光洁的大手潦草地在自己的脸上揉搓了一把,似乎是想把这张凝固得连笑容都挤不出来的脸庞揉碎,又似乎是想借此磨去那些粗砺而坎坷的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