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驿跟顾长云告了别,云奕在他身后,狡黠地眨一眨眼。
顾长云心生无奈,朝他们两个摆一摆手,让自觉站在院门外面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裴文虎进来。
裴文虎忙活了那么长时间,没去找娜宁他们一帮人,先回来找顾长云,眼睛偷偷往桌上的酸梅汤上瞅,一五一十将自己今日所见所闻讲述一遍。
顾长云听半截打断他,将酸梅汤推过去,让他一边喝一边讲。
裴文虎不好意思笑笑,捧着一个大白瓷碗一饮而尽,惬意地长舒一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没有什么实质的收获。
若是晏子初在这,定要逮着机会好好笑话他一番,晏家主第一副手晏剡出手搜证,必然是片甲不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迟了那么多日,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也算是不容易。
时间过得越久,蛛丝马迹就越会浅淡,因此,那些陈年冤案才会久久不能水落石出。
顾长云倒是不觉得意外,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你说,在一个破烂院子里,见着了一个饿晕了的画画的?”
裴文虎小鸡啄米点头,“千真万确,他右手上的茧子,和拿刀干活的都不一样,茧子躲在指侧,是常年持笔的结果。”
顾长云冷笑一声,裴文虎心肝一颤马上抬头看他,然而见他面色如常,在心里嘀咕一句是不是自己热得幻听了。
“行了,回去好好歇歇,”顾长云提壶给他续了一碗,“晚上在这用饭,明天再去天下汇通客栈。”
裴文虎眼巴巴点头,他两条腿都要跑断了,睡一觉明天不知道浑身要怎么疼。
顾长云多看了他脸颊两团红两眼,于心不忍,沉吟道,“明天记得跟沈麟说一声,给你涨俸禄。”
裴文虎肉眼可见精神起来,“好嘞,谢谢侯爷。”
金乌西坠,今日的晚霞亦是烧得好看,顾长云从阿驿和三花那把云奕要了出来,光明正大牵着人从白清实面前经过,丝毫不嫌热,非要把人放在怀里才安心。
两人站在廊下一齐抬头看天,许久,云奕幽幽道,“侯爷,看够了吗,天都黑了,我腿都站麻了。”
顾长云只当没听见,拉着她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同样的天穹之下,凌肖一身低调常服,在街道中穿梭。
在福满茶楼地窖发觉了断肠草草果燃烧的灰烬,被抓进牢狱的那几人确实有人承认因一时好奇而偷偷吸食禁物,灯光昏暗的刑房,凌肖肃然长身而立,肩上铜扣被跳跃的烛火映照闪着幽幽的光,眸色沉沉。
面前男子眼窝双颊凹陷,唇色不自然发黑,耳后有一小块溃烂的红斑,痒得他不住伸手去抓。
汪习厌恶皱眉,静默片刻后,侧眸看向浑身裹挟着寒气的凌肖。
庄律守在门外,见他们两人出来,先往里看了一眼,男子坐在椅子上死气沉沉,耳后缓缓有血淌下。
“人不能留,”凌肖语气淡淡,闭了闭眼,“找个理由,尸体必须火化。”
汪习沉默不语,庄律顿了一下,点点头。
断肠草没有彻底戒断的可能,这人已经出现溃烂症状,若是暴毙,尸体不得妥善处理,怕是会引起病灾瘟疫。
永诀后患。
凌肖唇齿间这四个字反复辗转,压低眉眼,步子愈发快。
他还是停在了三合楼门外,心中酸涩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