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东西?”
见他没拒绝,还开口问,刘攸宁不由更是欢喜,赶紧把灯搁下,双手捧着漆盒打开。
认出那条螭虎鎏金扣带的刹那,裴玄思有种天地收蹙的错觉,喉咙口莫名的堵噎,胸中翻腾不息的情绪一股脑全涌到了脸上。
刘攸宁丝毫没瞧出异样,还以为他喜出望外,高兴得人都呆了,趁机继续道:“这扣带是攸宁在家乡一场寄唱上买下的,本来不知内情,只不过瞧着好看而已,今日给老太君过目之后,才知道是府上的传代宝物,可真是巧了,连老太君都说是天定的缘分呢!”
她绘声绘色,把“天定的缘分”这几个字更说得格外用情,笑盈盈地挨近,把漆盒递过去。
裴玄思落眸低垂,翻江倒海似的情绪终于归于沉静,伸手拿起那条扣带:“好啊,看来还真是费了大心思的。”
“表兄过奖,攸宁是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其实全托了老太君和表兄的福……”
刘攸宁半点没听出他话里的讥嗤,仍旧滔滔不绝,等发觉不妥时,对方的眸色早已冷得吓人。
“表兄,你……”
“既然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跟你说了,那老太君就没提过,此等纹饰的扣带须得先祖以军功受封爵位,且三代以内都有子弟为国捐躯,才勉强有这个资格?”
裴玄思枯起眉头,出奇“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脸色由喜转怯,越来越慌乱。
“不明白?啧,这是蒙圣恩封赏的东西,全天下哪家质行有这个胆子拿来寄唱?说来听听。”
他语声不响,也没要打要杀,但却有种鬼魅般的阴鸷。
刘攸宁吓得连退几步,那只空漆盒失手落在地上,当即摔散了盖子。
裴玄思坠撇的唇微露失望,又透着无趣,轻蔑地睨着她:“好歹是祖母叫来的,我就留一分面子,不赶你出去了,可你也要晓得自己的身份,好生陪伴她老人家才是正本。你记着,裴府里我是家督,照规矩,连祖母也做不了我的主,从今往后,可别让我再瞧见你踏进中院一步,懂么?”
话音落尽,人已经掠身而去。
只剩下刘攸宁惊恐万状地瘫坐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
夜色初沉,前庭后院都渐渐安静下来。
只有高墙间偶尔回荡起几下敲更的梆子声。
姜漓安顿迎儿睡下,替她掖好被褥,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卧房。
洗漱完,坐在妆台前拆髻子。
外头正起风,一阵阵扑面的寒意透着秋凉的味道。
她没掩窗,任由那风吹在脸上,出神望着檀扇般的月悬在半天里,像被洗刷过似的,干净澄亮。
好久没瞧见这样的月色了,竟有种别样清新的可爱。
但好景不长,没多久,云还是飘了过来,将大半个月都遮住了。
姜漓恍然回神,叹了口气,拿起象牙篦子梳头。
刚解散的长发一时不伏贴,篦子的齿又太密,从上头拉到半截就不大顺畅,牵扯着还有点疼。
姜漓颦起眉,搁手放在一边,从奁匣里拣了把宽齿的檀木梳来用,这才得心应手。
隔着薄薄的俏纱,烛火被风吹得摇曳凌乱,桌上的铜镜却恍然明亮了几分,清楚地映出她明丽绝艳的容颜,只是没什么血色,眼眉间更含蕴着一抹化不开的愁苦。
明明才只有十八岁,青春正好的年纪,可惜却是一副伤情困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