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遇说道:“放过他?”他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似是有些惊讶,“原来爷爷也会想要放过一个人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散漫,像是地上那个如一滩烂泥般被他打伤的人不是血缘关系上的亲兄长一样。
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谢斐遇这个疯子。
傅老与他目光交接,竟是不自觉地抖了下。
对方眼中幽暗不可见底的寒意,能让所有对视的人胆战心惊。
“小时候,我被他关在柜子里,上了锁,一关就是两天。”谢斐遇嗤笑一声,用皮鞋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傅昭玄,抬眸看向了傅老爷子,“倒也没见您开尊口,说是要放过我。”
那时小小的谢斐遇被佣人发现,从柜子里抱出来,连眼神都是木的。
谢斐遇的母亲抱着他哭得几乎要昏厥,可傅老爷子呢?仅仅只是说了句‘多休息,让孩子别乱跑’,轻描淡写地将这页揭过。
思及往事,傅老竟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那你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我本来懒得和他计较。”谢斐遇漠然地扫了眼地上的傅昭玄,恶劣地踩住了他的手腕,引得对方痛叫出声。
“——但谁让他,偏要回来碍眼呢?”
傅老爷子顿住,猛然间明白了谢斐遇言下之意。
“……我保证。”老爷子跌坐在椅子上,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连出口的话语都染上了沧桑,“从今天以后,没有你的同意,傅昭玄不会再回到华国。”
地上的傅昭玄嘶哑着嗓子吼道:“爷爷!”
傅老却再不看他,而是抬眸看向了谢斐遇:“这样可以了吗?”
谢斐遇并不回答,他随手从不远处拜访的花瓶中抽出了一枝玫瑰,修长的手指在枝干缓缓移动,半晌后,才道:“您先出去,我还有些话要和他说。”
傅老一口气闷在心中不上不下,深知自己大势已去,根本不敢违逆谢斐遇的意思。
所有人都安静地退了出去,如潮水退潮,掩上房门,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谢斐遇缓步走到傅昭玄身前,他弯下腰,明明嘴角上扬,似是带着笑,可眼底却淬着寒霜,没有半分笑意。
“很委屈吗?”谢斐遇轻柔开口,“怎么,突然发现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想要上前相认?”
傅昭玄猛地抬起头,眼底一片猩红,喉咙发涩:“……你知道!”
谢斐遇又笑了一声,似是极其愉悦:“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她一直以来会对你如此宽容?”
随着谢斐遇最后一个字落下,傅昭玄心中产生了一股极为不妙的寒意,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叫嚣着让他离开,不要继续听下去。
傅昭玄艰难地别开脸,忍着身体上刺骨的疼痛,想要移开些。
然而谢斐遇怎么会轻易让他如愿?
他板正了傅昭玄的头,凝视这张与自己五官有几分类似的面孔,轻轻一笑。
“我的傻阿虞认错了人,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不过幸好,现在一切都已经归位了。”
傅昭玄瞳孔紧缩,手掌在地上摩擦了记下,挂出了刺耳的声响。
他心中对此早有猜想,曾经只想着利用这个不存在的人物为自己谋取好处,到了时机后,便可以拆穿,顺势摆脱了这桩婚姻——
而现在,傅昭玄却生怕被人戳破自己虚构的幻想。
“不!不可能的!”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冉冉是我——”
不等傅昭玄的话说完,他再一次被谢斐遇踩住了手腕:“你要认清的第一件事。”谢斐遇半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卑鄙的偷窃者,一字一顿,裹挟着冰碴,“她不是你的冉冉。”
“她是我的阿虞。”
……
傅老夫人在玻璃花园内等了谢斐遇许久。
她生怕谢斐遇不来,特意用了他母亲的项链作为要挟,心里仍是没底。
不过万幸,谢斐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