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也意识到自己犯蠢了,红着脸站在了一边,聂卿也没真说他什么,她拍拍手扭头看了老夫人一眼,开口问道:“阿媪见我来也未有意喊人,必然也不是自愿待在这匪寨的吧,我入山门时听见那些山匪说将今日掳上山的新娘关在的后房,阿媪能否告知我应该怎么走。”
老妇人刚刚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此刻听见聂卿询问,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出口却是劝阻的话语,“小郎君,你是想自己独自一人单挑整个土匪窝吗?”
聂卿摇头,“小子哪里敢如此夸口,只是今日途径此山林,撞见山匪行凶强抢了那新娘,路见不平罢了,如今山匪们都在前厅喝酒,匪寨内防卫松散,我此刻前往后房敲晕那些女子,再将新娘带出来即可,下山不过几十里就是县城,我自去县城报案,请官府来剿匪。”
老妇人闻言脸上露出冷笑,“小郎君还是趁着现在没人看见趁早带着这位公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把,老妇被掳上山已过了十余年,从未见过有官兵真剿了这狼山山匪,小郎君也言说进寨时山匪防卫松散,进出如入无人之地,可为何这不过八十多号山匪,能在此作威作福十余年而不倒?小郎君还说要报官,我看若报了官府,小郎君自己性命难保!”
聂卿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出言问道:“十余年?阿媪的意思是,此地官匪勾结?”
那书生闻言脸色剧变,语气激烈,像是聂卿那句话扎了他的心窝子,“胡言乱语,此地离京城骑马不过一日,说是天子脚下也不为过,当地官府怎敢如此大胆?就不怕钦差到此,砍了他们的人头吗?!”
“钦差?呵呵,钦差哪有银子大,”老妇人似乎是想起了伤心事,愤恨不已,“此地知县可是连着好几年都受圣人赞赏呢!来过两回钦差,可哪次不是被他那些堂面话糊弄过去了!县城里倒是有人想进京告御状,可是此地进京必要经过狼山,这匪寨后的悬崖,不知道堆了多少具白骨了!那些当官的,哪里真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
聂卿沉默,若真是如此,倒的确有些棘手。
那些山匪看上去的确都不怎么能打的样子,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这八十来号人一起上……虽说她也未必打不过,但真要是那种情况,也够她喝一壶了。
书生见聂卿不说话,心下有些慌张,他往前直挺挺地走了两步,伸出一只手臂拦在聂卿的面前,僵硬的肢体一下子让聂卿想起来塔可十二寨闻名于世的赶尸之术,她眼看着书生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一点点从“难言之隐”最后变成“从容就义”。
有这本事还读什么书啊,这要是放在西疆,佛母城里的戏班子肯定都抢着要。
聂卿就看那书生像只被蒸熟的螃蟹,突然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脑袋,他把头转向了一边,当着聂卿与那位老妇的面开始艰难地脱鞋——也不能说是脱鞋,因为他压根没办法弯腰,只能跟红头苍蝇似的左脚搓右脚把两只布靴脱了下来,他还想去捡,旁边的老妇人一把扶住了他,而后捡起他的靴子小心翼翼地往地上倒了倒。
只听见一声脆响,二人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一枚通体漆黑的令牌,上面拿隶书刻了一个“江”字。
书生咳了两声,小声道:“这枚令牌是我家族之物,壮士若真有那个把握能将那新娘救出,可以在救了人后凭借此信物一路直往县城外去,他们不敢阻拦的,”他想了想,又低落地补充道,“下山往东走二里路,我的马应该还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