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道海亲自下的戒严令!难道陆雪衾的鸠占鹊巢之法彻底失效了?
“此地不宜久留,”连暮声道,“跟我走。”
眼前形势瞬息万变,没有任何迟疑的余地。连暮声紧紧抱着他,在窄巷间疾步而行。
“去哪儿?”
“安平船行。”
“船行?”
这地方离安平码头还有一段距离,却有数家船行,是过帐验货的枢纽,过去盐商租赁盐船,路上但凡有沉船损耗,都是在船行对帐核验的。
那是连暮声如今的落脚处么?
梅洲君紧靠在他怀中,余光一闪间,那些刺目的手电光竟以梅宅为轴心,渐呈围剿之势,小巷尽头不时有载兵车出没,高声斥喝着戒严搜查。梅洲君心中一惊,五指抓紧了连暮声的臂弯。
对方是有的放矢,刀锋直指陆雪衾!
他一腔杀机仍在鼓荡,多年病灶遇此猛药,本是能够出尽心中恶气的。但长年来并肩生死所形成的本能,要撕扯下来谈何容易?他背后冒出了一串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也跟着命悬一线。
连暮声的手臂线条有一瞬间的紧绷,很快就松弛下来了。
“怎么了?”
梅洲君道:“宋道海手底下的势力盘根错节,他本人精通以一驭万之术,怎么会突然插手县城内斗?”
“是肃清,”连暮声轻声道,“当日一别后,我请人多方打探晋北形势。晋北偏远,近年来多流亡人士,鱼龙混杂。宋大帅凡事求稳,平时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煽动人心者却从不吝惜雷霆手段。一旦发现,必将枭首示众,这一回恐怕亦是如此——有什么危险人物混进来了。”
肃清......流亡人士......危险人物......煽动人心......
“停,别往西南走!”梅洲君勉力道,“我家正门前有一片开阔地,附近不少报社,必然会遭遇严查,无处藏身。左转——从西北角绕行,那儿有几家盐号,凌晨出货,可以借着运盐车的掩护去船行。”
他力气不支,说到后来已微不可闻。连暮声却已心领神会,跟着他的指引,脚步一转。
这个男人性情虽然温和,却别有一番临危不乱的决断,总能在强光扫荡的边缘截住脚步,在刀刃之间平滑地流淌过去。那胸廓震荡的幅度亦带着令人心安的热量,梅洲君在越来越昏蒙的酒气中,不可避免地往黑甜乡深处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