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溪石下的鱼虾清澈可见,四周僻静的鸟叫声尤为突兀,站在圆润的鹅卵石旁的男人一身黑衣,长发被簪子束起,不见面容,只隐隐听见这高阔的山谷里回荡着悠远的笛音,不绝入耳。
山谷间的鸟儿闻声翩翩飞起,在黑衣男饶上空不断的盘旋,笛声曼妙动听,山谷间犹有回音像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应,谷间风声细细,吹的男人鬓间的须发飞扬。
片刻,笛声歇住,立在山间的男人垂下了握着笛子的手,遥遥看向远处的一片茫茫山峦。
“吹的好”笛音停,有一道朗朗男声适时响起,黑衣男子闻声转过身,露出那张面庞,清俊儒雅的脸露出微微惊愕的表情,等到看清来人那错愕而失意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师父”那张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正是前两日刚见到的顾渐习。
顾渐习露出久违的笑奔向那侧风朗的中年男子,轻唤:“师父,你来了。”
他一曲膝跪了下去,眼眸像是盛着一汪清泉水,此刻紧跟着颤了颤。
“多年不见,这曲艺越发精进了,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那白衣男子伸手扶起他,“快起来,让师父好好看看你。”
顾渐习看着那个男人,似乎不确信的跟着盯了许久,一刻未曾挪开眼,眼里有复杂的情绪涌动,却在最后皆复归平静,男人问他,“在家中可好?”
顾渐习唇角扬起的弧度僵了一下,勉强的笑道:“好,一切都好。”
“那,你母亲呢?身体可还康健?”男人又问,满脸的风霜痕迹此刻嵌在脸上,不出的沧桑。
顾渐习回道:“一切都好。”他看着男人良久,看着男人那张脸上每一条纹路,连同每一颗痣都看进眼里,“师父,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那男子忽然落寞的低下头去,顾渐习有些慌乱忙扯着他的手问,“师父,你话呀,你,还走吗?”
那男子被顾渐习扯着微微松了脸,他沉默良久才抬头对上顾渐习那双隐隐泛着泪花的眸子,笑开反问他,“让我走的不一直都是你吗?”
他缓缓拿开顾渐习松掉的手,笑的苦涩,“一直以来,不都是你不愿意见我吗?”
顾渐习慌了一瞬看着被男人扯落的双手,定在了原地,眼前的男人缓缓朝后退去,顾渐习伸手要拉他,“师父……”
那男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去,顷刻间起了一场大雾,白茫茫一片,越来越浓越来越模糊。眼前的男人隐匿在白雾里与雾气融为一体。
“师父……师父……宁染秋,回来,你回来”顾渐习伸手抓着白雾,却只碰到了一片虚无,他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失力坐了下去,耳畔回荡着宁染秋意味深长的那句话,“让我走的不一直都是你吗?”
前方遥遥飘过来一声,“你一直都很优秀,很优秀,优秀到已经变成了我,甚至是比我更厉害的人……”
顾渐习抱着脑袋盯着脚下开始散掉的实体,看着脚底下的鹅卵石慢慢变作透明,慢慢与白雾融为一体,他喃喃,“更厉害……”
白雾越来越浓,他黑色的衣服在雾中分外鲜明,如同冬日里的那场大雪落尽了一滴墨汁,紧跟着越扩越大,再难以消失。
白雾里那个沉默良久的男人,在双膝间抬头的一瞬有一道眼泪从眼角滑落,可嘴角却上翘起来,露出最灿烂张扬的笑,与他本身的气质格格不入,他缓缓起身看着前方,眼泪划过脸庞砸落在雾气里,“师父你放心,你的遗愿我一定会将它完成,到那一日,你在上看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白雾彻底包裹住整片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