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辰捧着茶暖手,杨无劫就把她先前丢在榻上的披风扯过来,给她盖在腿上,“有是有,但效用有限,只是不湿衣而已。我当时觉得看不上,就没留,哪知道还有今日?”
其实到今日,这种程度的避水珠对他来说也还是没用,他这么说显然是担心她。
喻辰心里暖意融融,“我不要紧的,挺一挺,破了阵就没事了。”
“就怕下一个阵更难,不给你调息的机会。”
“那就到下一个阵再说,一步一步走呗。”喻辰笑眯眯地回。
她这么一笑,杨无劫皱着的眉不自觉就舒展了,也跟着露出笑意,“你这会儿又想开了?”
“我何时想不开过么?”喻辰反问。
“不是想不开,而是……”杨无劫琢磨了一下用词,才说,“你凡事都爱先做打算,最好样样章程都定下、能照着施行下去,才会放心。”
“对啊。”喻辰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能预先做打算的,当然要做了,但是眼下这连环阵没法预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倒觉得你平日也不必那么样样周全,在杂事上消耗心神过多,对修炼多少还是有害的。”
喻辰点点头:“我也发觉了,刚做长老那一阵,修炼确实没什么长进,这两年多专心闭关才又追回来。”
“我看你手下钟鹊她们都还能做事,你以后也少操些心,多放手让她们去历练,自己多放些心思在修炼上吧。”
叫她专心修炼的话,杨无劫以前也没少说过,但从没像这次一样,无论语气语调还是遣词用句,都是平等的建议商量,一点也不像魔界尊主,倒像是……喻辰刹住念头,再次点头:“嗯。”
“若有什么疑难,也别自己闷着耗神耗力,尽管来找我,”杨无劫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尽量语气平稳地接,“或者有什么心事心结,都可以同我说,我……”
心事?心结?他在暗示什么?她现在唯一的心事,不就是面前这位性情大变的尊主吗?!
杨无劫眼看着她眼睛瞪圆,转来转去,彷佛突然炸毛的懒猫一样充满警惕,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们一同经历这许多事,难道你至今信不过我?”
这就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事!
喻辰不是没想过跟他坦白一切,但这个想法,只是在她脑内就走不通啊!
就算照最顺利的走——她先坦白:“尊主,其实我最初就是杨无仇派到您身边来的,但我到魔界后,就已改了主意,决定一心一意追随您。”
——尊主肯定会问:“你当时怎么不跟我坦白实情?”她回:“我不敢。”
——尊主接受了这个理由,回头想想这么多年,她也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尊主的事,但他很快就会想到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个连环阵里,要求喻辰给他一个解释。
——喻辰:“我没法解释。”尊主一把火烧过来,喻辰卒。
或者说实话:“我不想让您进绝冥谷秘境。”尊主问:“为何?”“因为您不是欧阳桀的儿子,拿到传承只会加重反噬。”“你如何得知?”“我不能告诉您。”尊主:“我看你就是个巧言令色的奸细!”一把火烧过来,喻辰卒。
或者:“我其实不是原装的贺兰星,是一个看过这本书的读者……没错您是生活在一本书里,还是这本书的大反派……”一把火烧过来,喻辰卒。
……
她在想象里反复被天魔烈火烧了N次,胆子早都烧没了,实在不敢接杨无劫的话,只能选择尿遁,“哎呀,我怎么喝了一杯水就……可能是这里太冷了,冻的。”
喻辰说着话,放下手中水杯,掀开腿上披风,往杨无劫怀里一塞,就跳起来跑了出去。
她记得最初进来时,曾经看到外间有单隔出来一个小隔间,里面似乎有茅坑的,便一溜烟跑过去——喻辰其实真有点尿意,觉得来都来了,还是方便一下吧。
但她刚撩起裙子,就想起一事,又把裙子放下,慌忙跑回内室,问:“尊主,你从瀑布那边游回来时,看这岛是连着湖底的,还是漂浮着的?”正常的岛就是露出水面的陆地,但喻辰记得他们最初落水时,湖水深得很,根本不曾触底。
“看着像露出水面的山头,怎么了?”
杨无劫手里还拿着那件披风,脸上失望的神色匆忙收起,还是让喻辰看见了痕迹,不过她这会儿有更重要的事,“山头?也就是说下面有山体?那这湖有多深,能看见湖底吗?”
她这两个问题一问,杨无劫也反应过来,“湖底深不可测,但是有山体……”他站起身,走向喻辰,“我再下去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