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笨拙的,我一直都知道。
记得小时候,夏天,我说树上的蝉鸣吵得我午休时睡不着。
哥哥说:我去给你买耳机。
但是我们俩的零花钱都不多,他说:要想办法开源。
我不懂“开源”是什么意思,只是随口说,树上的知了一只可以卖五角钱。
于是,那个夏天哥哥几乎都是在树上度过的。
后来,他如约给我买了耳机,樱花色,是我喜欢的颜色。
只是,那附近再也没有蝉鸣了。
蝉都进了“猎人”的口袋,兑换成了我手里的“樱花”。
抱歉,让蝉受了无妄之灾。
其实,是我的表述有问题,我真正想说的是:
哥哥,蝉鸣吵得我睡不着,你陪我玩好不好?
哥哥是脆弱的,我一直都知道。
曾经养过一只猫,路边捡的,它蜷成团的样子,很惹人怜爱。
爸爸对猫毛过敏,不让养回家。
哥哥说:我们在外面给它搭个小窝。
于是,在街道的角落,多了一个会发出“喵喵”叫的纸箱。
早晨,上学时会路过那个街道,哥哥为它带来牛奶和面包。
下午,哥哥会把学校里老师奖励的小红花,贴在喵咪的纸箱上。
我承认,我嫉妒了,对一只猫。
因为,那些小红花,原本是该送给我的。
偶尔,哥哥会偷偷拿走我的毛绒公仔,放进小猫的窝里。
理由,小猫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我真是很想对他说:不要这么幼稚,赶紧给小猫找个像样的饲主。
可是,我又非常珍惜,珍惜这种,守着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的感觉。
所以,我后悔了。
猫死了。
死因,货车碾过,街道中央只剩一滩干涸的血迹。
哥哥流泪了,很难过,很难过。
然后,一个人清洗了街道上的血渍,很晚才回家。
从此,哥哥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了。
我想,如果我不那么贪心,早点劝哥哥给小猫找到饲主的话。
会不会,他就不用承受这种悲伤了。
直到有一天,我听说,小猫被货车碾过的那一日,曾被街道口的几个不良少年捉弄。
小猫是想逃离不良少年们,才跑到街道上的,然后被车碾过。
我生气了,混蛋,如果没有你们,我的哥哥就不会那么伤心。
你们要付出代价。
于是,我花了一个星期,找到了那些不良少年平日的聚集地,拿着一小袋白色粉末进去。
里面是面粉,但他们可能不这么认为。
我的演技足以让他们相信这白色的粉末,就是他们口中的“真品”。
我几次试探,最终与他们约好了时间、地点,进行交易。
然后在交易当天,匿名向仙警局打了举报电话。
后来,这条街就再也不见那帮不良少年的身影了。
我完成了复仇。
而关于小猫真正的死因,被我当做秘密一样,永远的埋在心底。
至今,哥哥都不知道。
生活中有很多不可预料的意外,譬如我父母的死,又譬如我养父母的死。
在得知那令人绝望的消息后,我产生的第一缕念头不是质疑,也不是悲伤
而是思虑我和哥哥能不被拆散的未来。
你能想象吗?大脑里同时运行推进一百种方案的感觉。
假设,计算,推演,百种方案齐头并进,不断在否定中重构,最终留下能够走得最远最稳的那条。
除了哥哥以外,能够利用的都要利用,哪怕是养父母的死,
很冷血吧?我也这么认为,但我只能这么做。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周围的人不太一样,嗯,不对,是很不一样。
我有着像“怪物”一样的思维,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也像是“怪物”一样。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甚至推演过,怎样毁掉一座城市,而这项推演,也被我纳入了那百条方案之一。
我是个怪物,我比谁都清楚的知道,也从来不为自己拥有“怪物”的本质,感到惊恐和卑怯。
只有在他身边,我才渴望自己是个人类。
但,普通的人类是保护不了哥哥的。
我肃清了阻挠我和哥哥生活的一切障碍,成为了哥哥的唯一,我们终于能够迎来新的生活了。
然而,哥哥却开始躲着我,混迹于街角市口,成为了不良。
没关系的哥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护你。
你是那么一个笨拙又脆弱的人,比谁都更容易受到伤害,所以才像刺猬一样,把自己伪装成不良少年吧。
没事的哥哥,我会保护好你,以怪物的名义,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也不让任何人抢走你。
…………
清晨干净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女皎白如玉的脸上,暖意洋洋。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宛若奏响音符的琴键,绽放出墨褐色深邃的眼瞳。
这里是……医院吗?
——她对消毒水的味道已经熟悉到了骨髓里。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她脑子里开始回忆昨天的事,虽然她关于昨天的记忆十分有限。
但只要认真拼凑,总能拼凑出一条大概的线索。
嗯?我左臂怎么没知觉了?
她侧过脸,看向左边,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少年正趴在床边,枕着她的胳膊,沉沉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