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谢时眼一弯,虎斑猫看到她的表情,更不高兴了,不善地对她露出尖牙。
“哎呀。”程曼仔细观察这只小猫,它的花纹很少见,像是和那只大虎斑猫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于是笑着问了一句,“这只小猫是那只大猫生的吗?”
“嗯?不是,那只大猫是公的。”
程曼又仔细观察,怎么看都觉得这只小的跟那只大的是父子,不然不可能长得如此相似:“那,是那只小黑猫生的吗?”
虎斑猫眼睛一转,收回了对她的成见,还觉得她这句话深得妖怪心,懒洋洋趴在谢时腿上,赞同地、毫不羞耻地点点头:“喵呜喵呜。”
谢时呛了一声,放下水杯,敲了一下它的脑袋:“不是,那只小黑猫也是公的。”
“啊……”程曼情不自禁有些遗憾。
谢时回归正题:“喃喃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还是在睡,带去医院检查,说她身体很健康,没有什么问题。”程曼笑了笑,心情复杂地说,“我想她大概是恨我们,所以才会选择一直睡到现在吧。”
谢时只说:“她会醒的。”
喃喃恨不恨父母呢?他不好说,也不会擅自替喃喃来回答这个问题。
“希望吧。”程曼长长叹了声气,试探地说,“喃喃现在也不醒,教导小狗的课,我可以跟你学吗?我会按照市价付你工资,不会白占用你的时间。”
“嗯,好。”谢时问,“你为什么会想学这个?”
“我最近没什么事,只想在家里陪喃喃,”程曼组织着语言,可能因为不习惯剖析自己的心理,她有些语无伦次,“我也想知道,喃喃在教汪汪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如果我也跟着学,说不定也能理解到一点……而且,小狗总是要教规矩的对吧。”
“其实大人教小狗,要比孩子教小狗效率更高。”谢时温和地说,“因为小朋友容易心软,容易害怕,很难正确训导小狗。小狗在教学期需要的是严肃精准的指令,温柔对它并没有什么用。”
程曼从前没有养过小狗,这种话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
很多人爱狗,爱狗狗的忠诚,但很少人会说,狗狗的忠诚也是训导出来的。
小狗也不是生来就会爱人的。
“小狗就像小孩子,不过,教小狗总不会比教孩子更难。”谢时拿了一把引导用的狗零食,放到程曼手里,“你想学,我就教你。”
程曼本来在蒋正卓的公司,她决定离婚之后也没有再去上班,每天都在家里,不是和律师团商议怎么快速有效离婚,就是在照顾喃喃,下午再跟谢时学训导小狗。
她学习的效率要比喃喃快很多,小哈也学会了几个基本口令,以及非常重要的一点,不护食。
喃喃还是没有醒,好在她身体状态很好,程曼也没有过分焦急。
她不知道的是,谢时每天都会把她的情绪传递给喃喃,通过神线一点一滴把她的爱输送给喃喃,仿佛是在给一个久病的小朋友输液治疗。
她期待的太久了,所以要的也会多一点。
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后。
程曼和蒋正卓的离婚拉锯战终于结束,蒋正卓不同意离婚,除非她净身出户,就是利用她迫切想离婚的心理,但程曼还没有这么傻,没有割舍财产图自由的心理,该她的就是她的,不仅要离,还要分毫不让的离。
她和他算是一起经营公司,财产分配也很麻烦,各方面琐碎的细节都要顾虑,每一点都要由律师专门确认,官司打了几轮,终于拿到了离婚证。
从法院出来后,蒋正卓气急败坏地扔下一句“算你狠”,坐上车喷了她一身尾气。
程曼如释重负地拿上离婚证回家,当晚忽然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从前,在喃喃刚出生的时候。
她怀孕的时候一直想吃酸的,老话说酸儿辣女,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一胎生的是儿子,毕竟蒋家的事业需要儿子继承,没想到生出来的会是女儿。
当时的程曼也没想到,只是她生的孩子,她怎么都喜欢,蒋家人虽然意外,也没有表现出不满,高高兴兴围在一起,商量给孩子取名。
蒋母说:“既然是女儿,不如叫胜男吧,希望她以后能比男孩子还要聪明。”
程曼摇头:“这个不好听。”
蒋母:“可是寓意好呀,比男孩子还有出息,听起来多精神。”
程曼还是摇头:“不。”
蒋母笑着的脸有些僵:“好么,不要这个就不要这个,你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取名。”
她和蒋父没待一会就出去了,蒋正卓不赞同地看向她:“一个名字而已,何必要让妈不高兴?”
“我就是觉得不好听。”
“名字代表不了什么。”蒋正卓追求实用性和利益,不理解寄托在名字里的意义,也不认为这样就能有什么用处。
多少父母给孩子起了一听就寄予厚望的名字,望子女成龙成凤,可他们的后代还不是只能在底层打滚。
程曼知道他不理解,也没有试图说服他,只是捏捏婴儿的脸,小婴儿太小了,什么也不会,闭着眼睛,小小的手指攥成拳头,皱巴巴的,像一只小燕子。
小婴儿一天天变了模样,睁开了眼睛,细嫩的喉咙里也能发出除了哭以外的声音,放她在摇篮里哄的时候,她还会笑个不停。
程曼也没有急着给她起名,某天夜里下了雨,城市里难得能看到星星,小婴儿呆呆看着天空,程曼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看到,只是跟她解释:“那颗最亮的星星是织女星,在它对面的是牛郎星,织女和牛郎本来是夫妻,但是被银河隔开了。你知道什么是银河吗?”
小婴儿咬着指头,仿佛回应一般奶声奶气地“啊”了一声。
她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听讲的模样,程曼笑了一下,忽然想到了她的名字。
隔岸双星情脉脉,经年一渡话喃喃。
这个爱听故事的小朋友,就叫她喃喃好了。
程曼出月子以后很快回到工作,她变得忙碌,孩子成长时碰到的许许多多问题和麻烦也开始让她头痛,孩子的未来更让她紧张,她被日复一日的疲惫消磨,几乎要忘了,她也曾经有过什么期待都没有,只是看着孩子就有无限温柔的时候。
程曼攥紧被角,把头蒙进被子里。
“喵呜。”
平层没有别墅那么好探查情况,两只猫咪只能蹲在空调外机上,好在没有人能看到它们,也没有热心市民来担心它俩的安危。
谢时感觉到喃喃和程曼之间联系的细线震了起来,遵循着规律,像是病人慢慢复苏的心跳。
他果断让大妖怪带他过来,结果大妖怪又把他变成了猫,谢时顾不上找这只妖怪的麻烦,专注检查神线。
这根本来就是在用程曼和喃喃的爱捏成的细线,开始消融。
小黑猫瞳孔竖了起来:“喵呜。”
等到它彻底消失,卧室里的喃喃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起先是呆滞的,然而在她转动了一下眼珠后,她的眼神就如同融冰后的溪水,变得灵动起来。
喃喃揉了揉脑袋,她很久没有活动过,四肢都变得滞涩,她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又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破碎的记忆复原,她的记忆定格在她因为学不下去跳楼的那一天。
……哦,她跳楼了。
天哪!她居然跳楼了!
喃喃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明白自己当时是哪来的勇气,而她居然还没有什么事,那她是不是又要被训斥了,会不会又听到“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能忍你不能忍”,虽然没事是一件好事,可她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了……
还有,她跳楼的事同学知道了吗,老师知道了吗?
希望同学老师们可千万别知道。
喃喃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了有谁在哭泣的声音。
喃喃仔细听了听,是妈妈的。
妈妈在哭,妈妈为什么要哭呢?因为她不懂事吗?
她要是去看妈妈,会不会又被指责呢?
喃喃手指纠结地在被子上划来划去,最终还是下了床,习惯性开灯,却发现现在这间房间不是她原来的卧室。
妈妈……不要她了?
喃喃愣了愣,鼓起勇气,循着声音找到妈妈的房间,打开房门。
妈妈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喃喃黯然地攥着门把手,半晌才走进房间,走到程曼床边。
她像一只被抛弃的小流浪狗,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拉开程曼的被子:“妈妈……”
喃喃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眼泪,无措地说:“你不要哭……”
作者有话要说:妈咪别哭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