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郑姒轻描淡写的提了提事情的经过。
她有些后悔方才没控制住情绪,以至于不得不将这种令人不快的事情倒给他。
毕竟他在目不能视,成日在这星河苑的深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本就可能心思敏感,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用处的废人。
如今知道她在外面受了人的欺负,而他却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为她做,那他岂不是会更难受?
郑姒有些自责。
而后在容珩追问事情经过的时候,她故意弱化了周泽润的恶心嘴脸,只说有个权贵家的子弟想要强娶她,她有些不愿意。
“谁?”容珩沉声问。
郑姒摇摇头,没有提他的身份。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郑姒说,“我与那人的母亲关系还不错,这两日与她说一说,让她回去教训一顿那个纨绔儿子,这件事就过去了。”
她亲了他一口,语调轻快了些,“不是什么大问题,别担心。”
容珩没有再说什么,目光却落在她的胸口上,似乎在专注的观察着什么,眉间露出几分罕见的不虞之色。
郑姒对他这个怪毛病无奈得很,一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不许看。”
他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后才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说:“阿姒,我是个瞎子。”
他说的平淡,郑姒却听得难受,小声嘀咕了一句,“别这么说。”
“我会去打听各地的名医的,会好好治你的眼睛。”
“没关系。”容珩说。
他的眼睛会好的。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方才郑姒伸手覆他的眼睛的时候,他嗅到了一缕龙涎香的味道,和上次在她颈间闻到的气味很相似。
如果这两次皆是同一个人的话……
那阿姒究竟被他纠缠多久了?
容珩神情沉冷。
他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郑姒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好。
她想了想,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说起开心的事,“我今天去算卦了。”
容珩因她的举动扬了扬眉梢。
今日他们走的方向似乎不太对,阿姒想带他去哪里?
他把自己交给她,配合的反问了一句,“算卦?”
“对。”郑姒兴致勃勃的道,“这段时日翡州城出了一个青篱娘子,听说算卦算的特别准,而且一次只收一个铜板,我心下好奇,便去找她算了一算。”
说到这,郑姒卖了个关子,“你猜她给我算出什么了?”
“算出什么了?”容珩偏了偏头。
郑姒眉飞色舞的将自己上午编的那套说辞讲了一遍。
到最后,她感慨的说了一句,“所以啊,虽是那个权贵子弟来找我的麻烦,然而到最后,倒霉的不一定是谁呢?”
她一边说着大话,一边在脑中疯狂的想,她要怎么样才能让周泽润倒大霉。
不然她刚立起来的人设就要轰然崩塌了。
容珩对倒霉那一段很认同,他确实要倒大霉了。
只不过……
他很想问一问郑姒,你说的那个青篱娘子,究竟是不是你自己?
昨天晚上你说的狼和羊,是不是也是你自己?
见郑姒似乎完全不觉得他会听出来,容珩也就没有故意戳破,扫她的兴。
“你希望他怎么倒霉?”容珩随口问了一句。
郑姒思忖了一会儿,“不举。”
多好,比让他缺胳膊少腿温和多了。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这件事实施起来太有难度了。
容珩一顿,神情微妙的变了变。
似乎是个好法子。
郑姒不想再提那人,酝酿了一会儿,对他道:“你每天留在院子里闷不闷?”
“还好。”容珩答。
对如今的他来说,越是熟悉的地方越能给她安全感。外面的环境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哪里有墙哪里有坑他完全不知道,所以他一向不太喜欢出门。
在裕陵的殿中是,在这里也是。
郑姒那道门锁还是不锁,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
不过显然,她并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自己将他锁在这里好几个月,实在是太坏了。
好在如今,她可以稍稍放肆一些了。
郑姒握紧他的手,“以后我每天带你出来走走吧。”
容珩低眉笑了一下,“好。”
自那之后,叠翠山的山阶上,常常出现他们二人的身影,有时是清晨,有时是日暮,有时阳光普照,有时细雨霏霏。
星河苑中那些不知情的人起初见到容珩的时候非常吃惊,那两个被郑雪怜打过招呼的仆妇,也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原来二小姐说的是真的,我还一直不信来着。”
“这藏的可真深,我们在这里这么久,竟都没有瞧出不对劲来。”
“嗐,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完全不能靠近内院。不然这种事,早发现啦。”
“那可不。不过这小郎君也是真能沉得住气,这么多天不声不响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他是个什么来路?”
“那谁能知道呢,不过……我瞧着他好像是个瞎的哟,你说这表小姐,要养小白脸也不养个健全的。”
“啧啧,说不准就是喜欢这种能随意拿捏人的情趣呢。这么俊的小郎君百依百顺的,谁不喜欢?”
她们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阵,话题渐渐变得有些不知羞起来。
因为讲的不是什么好话,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近乎耳语,周遭的人根本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