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怜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处心积虑的筹谋那么久,最后会得到这样一个下场。
用一幅画像瞒天过海、移花接木,其实是一个很拙劣的、很容易被拆穿的把戏。
因为她此举,只能骗到目不能视,不知道郑姒长什么样子的容珩,却无法蒙骗他心明眼亮的身边人。
她不是不清楚这一点。
但是她依然决定兵行险招。
她觉得,只有像裕王那样俊美又尊贵的人才足够与她相配,才能给她想要的风光和地位,为此,稍稍冒一点险是值得的。
更可况,在她看来,此事本就有可操作的余地。
她并不是没头没脑的贸然出手的。在决定接近他之前,她花了很多时间,用自己的法子把郑姒和他扯上关系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那时,容珩的存在在星河苑已经不是秘密了。她在那处有耳目,从她们私下流传的风言风语中,自己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约莫是裕王一时不慎落了难,沦落到那勾栏瓦肆。郑姒去寻欢作乐的时候看中了他,便为他赎了身带回星河苑,藏在院中让他与她日日相伴。
裕王起初留在她那里大概是无可奈何,为了避开环伺的群狼,他得有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后来,在他手下的人与他重新联络上之后,他没有离开,兴许一来是觉得那处确实隐蔽,适合他藏身在暗处搞事情,二来是在日常的相处中,与郑姒有了一些情分。
于是,他留在那里,暗中操纵在豫州的傀儡,让他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走他布好的局,也让他为他牢牢地吸引住敌人的目光。
事实证明,这一手真的很有用,让他轻轻松松的躲过了针对他的、最后的杀局,还出其不意的给不明就里、洋洋得意的敌人来了一招背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知道事情全貌的旁观者,任谁都要叹一句高明,而当时隐隐猜出这件事的郑雪怜,心中萌生了其他的心思。
从表象上来看,裕王一直在豫州。
知道他曾藏身在那个深院中的,不过寥寥数人,而知道郑姒和容珩关系的人,更是没有几个。
她在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确认郑姒和她身边的人都对他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而在当时另一件可以预判到的事情是,在容珩摇身一变,又称为裕王的时候,这段经历一定会被他掩埋。
诚然若他要带郑姒归京的话,她身边的那些近人自然会知道容珩的身份。但是若是在那之前,郑姒就消失了呢?
那样的话,那些下人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中,在翡州听着豫州的热闹事,谈论着裕王回京的消息,语气中透出敬仰,完全想不到那个高高在上的裕王会与小姐养的男宠有关联。
又或许,他为保万无一失,会做的绝一点,将他们全部灭口,让他们即便知道这个秘密,也无法开口说话。
不管结果是哪一种,都在无形中给她那个瞒天过海的计划摒除了障碍。
星河苑中的那些人,一无所知的活着,或者带着很多秘密去死,都注定了他们无法跳出来站在裕王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一个冒牌货。
那些人的眼被蒙上嘴被捂上之后,剩下的还能一针见血的戳穿郑雪怜的伪装的,便只剩容珩身边的那些人了。
然后郑雪怜发现,裕王带在身边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宋青。
那时,她有些激动的想,只要过了宋青这关,她的计划就能成功大半。
所以在翡州城中的时候,她就一直有意无意的笼络他,只可惜他虽然一直笑吟吟的,却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油盐不进八风不动的,让郑雪怜一度觉得很棘手。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隐患,在郑姒出事、裕王回京之后,郑雪怜没敢贸然出手。
后来,她从翡州知府,也就是她的姨丈那里,隐约听到了容珩阴晴不定,裕王府人人自危的消息。
同时,她还知道了,郑姒或许还活着这件事。
据说裕王府中的人,都在盼望着早日寻到那位姑娘,好让他们不再成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这两桩事加起来,让郑雪怜再也坐不住了。
她深思熟虑了一晚之后,找到了自己的姨丈,翡州知府周之渊,向他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让他帮自己。
——这时,周之渊已经被容珩策反了。
这件事若是细说,那一时半会儿估计说不完。
简单来说,在翡州城的时候,郑雪怜每次邀容珩出去,他都欣然应允,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想治眼睛,而是因为,他想借着郑雪怜,套取周之渊的信息,摸清他的脾性,将他的软肋喜恶了解透彻之后,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他面前,摆出条件逼着他做选择题。
若选他,那他得势之后,他便有从龙之功,日后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若选贵妃,那他立刻就会家破人亡,就地玩完。
容珩并没有与他来硬的,他一点一点的崩了周之渊的心理防线,从各个角度将他打得心服口服,爬都爬不起来,让他了解了自己的手段和能力,从心底里认可他之后,才将他纳为己用。
而其中,对周之渊造成最大冲击的一件事就是——容珩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在贺大将军抵达豫州的前一日,也就是郑姒悄悄溜走的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