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咳嗽一声,手里转动着珠串:“是我让她进的家门。”
徐氏一下被噎住,神色不明看了一眼老太太,偏过头去不说话。
“你表妹自跟着她男人嫁到琼州后,一直与老家还有联系,年前她男人与人喝酒赌钱争执起来,掉下了护城河里,一病便去了,她没孩子,又挨婆婆嫌弃,我便做主叫她回了老宅,这回子老宅那边人都搬了过来,她一个人也活不下去,便先跟着来了。大娘子,你不介意吧?”
徐氏心里恨得直咬牙,听见老太太这么问,脸上挤出一个笑:“既然是母亲定下的事,儿媳怎敢有什么意见。”
“那就好,元香就住漪澜院,至于你表妹,就先跟着我住吧。”
徐氏气的发晕,招呼都没跟老太太打,推说身体抱恙便回去了,临走时瞧着吴芬儿那副袅袅娜娜柔柔弱弱的做派,心中不屑极了,又看季长盛还坐在那里不走,恨的不行。
叫人带着将吴芬儿下去安置,季元香也得把行礼搬入院子去,屋内只剩下季长盛与老太太母子二人的时候。
季长盛还沉浸在表妹退出去前那一眼极缠绵不舍的情绪中,不过两年不见,她就成了寡妇,竟已经憔悴如斯了吗。
“母亲……”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芬儿住在家里,终究是不妥当,先前我没告诉你也是怕你心神不宁,但她实在可怜,他夫君待她不好,动辄便打骂她,对她拳脚相向,先前她已经从琼州跑回老宅一次,我虽可怜她,可也不能不瞧着徐氏的面子,还是派人将她送了回去。”
“她……她那夫君,竟如此待她吗?”
老太太冷哼一声:“徐氏恨罗氏,更恨芬儿,焉能为她找什么良人?”
“她夫君酗酒后便打骂她,搜刮了她的嫁妆便去喝花酒包小戏子,老天有眼,收了那个祸害,本以为芬儿能过几天好日子,她婆婆认定是她八字克死自己儿子,非要将她卖了。”
说到这,老太太气的一拍桌子:“到底是我远房外甥女,我也看顾了几年,岂容的她那婆婆如此作恶,她一个寡妇,又被婆家嫌弃,叫她回婆家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我便叫人将她接回老宅。”
季长盛攥紧拳头:“母亲,怎的不告诉我。”
“你跟徐氏本就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刚生了大姐儿才缓和些,我告诉你这些,难道要挑拨你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不成?这回是因着老宅的人都搬过来,只剩下一些看田产庄子的男管事,她一个人在老宅也是活不下去的。”
季长盛咬了咬后槽牙:“我知道了,此事跟母亲是没关系的。要不是徐氏……”
“你既知道了我的顾虑,芬儿住家里这些日子,你便别总来我的院子了,免得你那媳妇又疑神疑鬼,避讳着些,总是好的,毕竟家和万事兴。”
“我知道了,母亲。”
季长盛出了老太太的房门,正要出院子,便见旁边的小灌丛里落着一只鹅黄的手帕,那上面绣的他一眼便认出是几丛青竹。
他就那么看着那手帕,当初他下场考试,不论是乡试还是府试的时候,表妹都会在他护膝上绣几丛青竹,以示节节高升。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从前了。
季长盛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去捡那手帕,就像没瞧到一样,走出了院门。
他走后,廊门外一个穿着孝衣的女子缓缓走来,捡起手帕,似是十分失望,眸中水光一抖,便落下泪来。
徐氏气冲冲的回了院子,连囡姐儿都没看,坐下喝茶顺了一口气,这口气没顺下去,却更加怒火难耐,将茶盏都摔碎了,直将熟睡的囡姐儿吓醒哭了出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个丧门星,不是个小子也就罢了,整日就会哭气着老子娘。”
徐氏发飙,整个院子里的人都不敢大声喘气,唯有顾嬷嬷叫人将大姐儿抱下去,劝着:“姑娘,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把咱们大姐儿都吓着了。”
徐氏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忽的掩面呜呜哭了出来:“我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姐姐在王府里头被正妃磋磨,家里来信便是同我要银子,如今,如今吴芬儿那个小贱人也回来给我添堵,她跟夫君本就有旧情,这下可好,住老太太的院子里头,可是顺了他的意了。”
顾嬷嬷实在头疼,自家的姐儿脾气可以说是有勇无谋,又一点就炸。
“当初我怎么说来着,姑娘便是把那吴芬儿嫁出去,也找个好些的人家,她若一生与她夫君过得幸福,夫唱妇随,自然不会再惦记主君。姑娘当初非不听,故意将她嫁个武赖子,现在好了,她过得不好,主君心里不是更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