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的那个年轻姑娘,已经不仅仅可以用“内心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来形容了。现在的那个背影,让他联想起瓦特阿尔海姆那一天乌云压低、狂风大作的天色下,覆盖大地的那层黑色沙砾所凝成的暗影,黑暗、冰冷、疯狂、深不可测,蕴含着危险和愤怒,但同时又如此脆弱,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够让这个影子整个化为无形,消散在天地之间。
她已经整个人都被这个消息摧毁了。再没有任何方法,能够让她复原。
托尔忽然记起了自从他们重逢以来,他所注意到的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细节——
他发现这个姑娘的下嘴唇上有一小块地方似乎有些红肿。然后当他的视线偶尔不经意地再回到那片红肿上的时候,有时他会发现她咬着下嘴唇——确切地说,是有点用力地以上牙去咬那个红肿的地方。然后,那里就会重新渗出小小的血滴。
这种奇怪的行为让他有种错觉——就好像她在刻意地维持着那个细小的伤口,想让那个小小的伤口留在那里永不痊愈似的。每当那里开始缓慢恢复的时候,她总是会去咬那个地方,直到重新渗出血滴为止——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不惜以伤害自己的方式,也要拼命地保留下那一道伤口呢?!难道她还以为只要自己一直这样下去,就可以永远将那道伤口保存在自己的躯壳之上,永不消失吗?
托尔想不明白。他觉得这一定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姑娘已经伤心得丧失了理智,只有使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才能够稍微好受些吧。
这么一想就更加让他不好受了。托尔难过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然后,他忽然意识到,那首一开始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这里来的歌,居然还不科学地回荡在天台上。
【I’marocketshiponmywaytoMars
Onacollisioncourse
Iamasatellite,I’moutofcontrol
Likeanatombombabouttoexplode】
仿佛过了很久,托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试着开口,发现自己的语调总算能够正常一点了。
“我……那个,刚才,我还以为……”
那个年轻姑娘短促地笑了一声。
“没有什么以为。”她说。
“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即使再拼命、再痛苦、再悔恨,也都没有用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