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莫比乌斯想。
这个该死的小混蛋。
他听上去竟然还想竭力周全着事态,消减这个事实所具备的尖锐的棱角,以免刺伤任何一个当事人——却不知道这件事的本质就只是残酷的二选一。没有人能够幸免。
莫比乌斯默不作声。当他看到大门被打开,拉芙娜带着一群时间猎人站在门口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那个危险的时间犯——洛基说,她叫“希尔维”?——是不能活下来的。
而糟糕的是,拉芙娜同时发现了另外一位他们之前压根没有发现过的时间犯。
啊,就是这位约露汀小姐。
以拉芙娜的性格,恐怕会立刻如临大敌,给这位约露汀小姐加上一个难以想像的全套危险犯人豪华套餐吧。
洛基·劳菲森很有可能一个人都救不了。还会把他自己搭进去。
他假如刚才选择这位约露汀小姐就好了。莫比乌斯甚至是带着一丝同情和怜悯的意味想着。
那样的话,至少在短暂的时间内,他们两人会得救——不管这是暂时的,还是长久的。
可惜,约露汀小姐来晚了一步。那位危险的时间犯希尔维,已经蛊惑了她一心念着的那个男人。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他和约露汀最初在这个房间里交谈时,她提起的诗句。
【我深知他没有拾起我的颈环;我知道它在他车辇的轮下碾碎了,在尘土上留下了红斑】。
后来,当他把她送到那个折腾洛基的时间牢笼里,试图让她好好影响一下那个小恶棍,把他从那个危险的时间犯的迷思之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呆在TVA,闲来无事,真的去查了一下那首诗。
那首诗还说:【那年轻的王子将从我门前走过,这时节我要穿上我最好的衣裳。】
【我深知他不会仰视我的窗户;我知道一刹那间他就要走出我的视线以外;只有那残电的笛声将从远处向我呜咽。】
或许,说的正是现在这种状况吧。莫比乌斯想。
那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着的小王子,已经在时光中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她不再那么了解的人。
他的眼中看不到她奉上的彩衣与颈环,他也看不到在自己经过的路旁,她曾伫立在那里,久久地凝望着他。
莫比乌斯实在想不通这个小混蛋怎么会一瞬间就看到那个危险的时间犯,这实在是难以理解的一件事。在他看来,人可能会爱上一个与自己有很多相同之处的人,可能会爱上一个与自己深深地相互理解的人,但是爱上一个自己的变体?哦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尤其是考虑到“洛基”的诸多变体中还有猫和鳄鱼这一类单纯的动物。
可是,说不定有的时候就是会发生这种连一点道理都没有的事情呢。
……毕竟,爱情易逝,不是吗。
他眯起了眼睛,注意到拉芙娜的表情已经不是那么愉快了。
“你很关心那个时间犯?”她锐利地审视着面前这位落魄的小王子。
洛基干巴巴地咧嘴笑了一下,仿佛想要竭力装出一副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的样子。他说:“不,只是——”
但是拉芙娜缺乏耐心似的打断了他。
莫比乌斯理解,这也是一种审问的技巧,能够快速而有效地从目标人物口中逼出那些自己并不想说、但是他们想要听到的话。
拉芙娜说:“我对你的理由并不感兴趣。但我愿意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让你身旁的那位女士走到这里来,同样配合我们的工作——”
洛基的脸色猛然变得更加惨白了。
“让她过去?”他似乎很小声地、有点失神似的重复了一遍拉芙娜指定的处置,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不,她只要走过去的话,你们就会给她戴上颈环,再把她带去那个法庭受审……”
拉芙娜笑了一下。
“这是规定的流程。”她平静而富有耐心地说道。“没有人能够逃脱这个流程。我们要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
洛基猛地抬起头来。他的鼻翼和嘴唇都微微翕动着,像是内心遭受了很大的冲击。
“可我不能——”他低声说道。
拉芙娜有限的耐性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她迅速把目光投向莫比乌斯。
“莫比乌斯?”她唤了一声。
然后,莫比乌斯就明白,是自己重新登场跟她一搭一唱的时候了。
他在内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