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面的尾音,消失在一声轻轻的叹息里。当她提起神后弗丽嘉,那位慈母、那位公正、和蔼、体贴、勇敢的长辈的时候,就好像言语已经失去了形容的能力,任何字眼都不足以表达她留给他们的、令人怀念的部分和情感;而他也并未再以一种嗤笑或尖锐的语气追问她下面的话。
她转过头,望着他的侧影。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事情,他的侧脸仍然线条优美,面容俊秀,肤色白皙,神色静如深海;一如当年。
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两句歌词——艾梅真的是一个听歌狂人,在大学里的那些日子,只要她见到艾梅的时候,永远都看见艾梅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听歌,见到她还非要分给她一边的耳塞让她一起分享“音乐给人带来的快感”——
【原来最疼痛的表情竟是没有情绪,原来最残忍的画面可以甜言蜜语。】
哦,艾梅一定不知道,她其实听得懂这种语言。尽管她的五官和长相并没有暗示这一点,但是她的发色和眼眸毫无疑问带有她那被抹杀的“前生”所留下来的痕迹。
奥丁真是无情。她想。
他封印了她过往的一切记忆和能力,虽然随着他的老去与衰弱,那封印的力量在逐渐削减之中;但是她仍然想不起来任何有关她童年时的中庭生活的关键问题——她的母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的母亲长得什么样?又埋葬在哪里?她曾经生活的故乡又在哪里?……
她并不想去深究她那个据说是纯种的黑暗精灵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冷静下来想,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是个罪恶的黑暗精灵,而是因为他好像并没有为她的成长出过一点力——根据奥丁所说的内容,可以推断出她的父亲在她降生前后就很快死去了,毕竟黑暗精灵是不能在九界的正常环境里长久生存的——这种环境对他们来说充满了令他们无法呼吸的毒气。而且,她之所以降生,原本就很可疑——有哪个正常的地球女人会愿意嫁给一个怪异的外星人种呢?
可是她毫无理由地追忆和敬仰着她的母亲,那个并不像她一样拥有漫长生命的、对她而言很早便已去世的母亲。她想不起来母亲的模样,也不记得当母亲在世时,她们母女俩经历的一切,但是可以证实的是,尽管她是一个混合了外星人血脉的怪胎,她的母亲也没有抛弃她。只是,她被带到阿斯嘉德之后,即使成为了地球人眼中至高无上的神祇,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她从来没能回到埋葬母亲的故乡,在母亲的坟墓前,感谢她曾经为自己的女儿所做到的一切牺牲。
而这种对于自己的母亲的追忆和思慕,混合了对弗丽嘉的敬佩、仰望和孺慕之情,一瞬间竟然凝结成巨大的一个硬块,梗在她喉间不上不下,令她感到疼痛而难以呼吸。
她突兀地出声说道:“还记得吗?那天,我去找你,却看见弗丽嘉的幻影在你的牢房里……”
他似乎显得有点惊讶,啊了一声,却不置可否,转过头来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把自己的脸转开了,继续望着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