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席冰的梦境不同,连雾的梦境阴暗、处处被黑雾笼罩,就连他和巫师们短暂生活过的村子,也都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和温暖照进来。
云享连接近他的办法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燕无赦对一个婴儿实施虐待。
即便是对一个正常人来说,离音宫都不像活人能待的地方。
它坐落在沼泽和森林的深处,大殿门口便是令人迷失的黑雾,二十四根瘆人的石柱上,常年不灭的圣火炙烤着囚禁在石柱里的人,苦痛、折磨,长期伴随着连雾。
他从开始学会说话起,就学会了忍受种种痛苦。
即便如此,连雾从会走路开始,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逃跑。
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燕无赦的魔兽捉回来,实施更加残忍的惩罚。
剥皮、抽筋,开肠、破肚,但凡人界的酷刑,在连雾这里都经受过。
最离谱的,云享曾看到燕无赦用那双恶魔的手,将连雾的骨肉拆分开,一块块白骨从肉堆里剔出来,分门别类地摆在血玉长桌上。
少年瞪着惶恐的眼睛,看着燕无赦翻来覆去地摆弄他的血肉之躯,淬上最烈的药,淋上最猛的毒,灌上常人无法承受的灵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将少年炼造成了他想象的样子。
云享根本不忍直视。
这样的梦境,为何他还不醒过来?!
换做旁人,早就被吓醒一千遍、一万遍了!
这种梦境,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吗?!
可不管云享如何努力,她都靠近不了连雾身边,反而要被他的梦境一起拽着沉沦了!
不!
她是来破连雾的梦的!
一定有办法,能让他清醒过来!
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连雾的注意力,让他发现自己吗?
云享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机,解锁后点开了一个小游戏,坐在离音宫大殿前,开始玩起了消消乐。
游戏音不大不小,在离音宫外显得极为突兀。
没多久,离音宫少主穿着一身靡丽红袍,赤着脚、身上带着锁链走了出来,眼神落在了云享的手机上。
手机屏幕上漂亮的色彩和炫动的音乐,都是连雾不曾见过的,他看着云享一戳消一对,一戳消一列,嘴角渐渐地浮现出了笑容。
云享察觉到了梦境主人的存在。
在手机上敲下了一段文字:【这是梦!】
【快醒过来!这是梦!】
【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帮你!】
连雾看到那三句话,反复地思考着其中含义,眼神中渐渐地现出迷茫,接着瞳孔地震般,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
也就是那一瞬,梦醒了。
云享惊醒过来,情绪沉浸在久久的悲伤之中,眼睛好半天才聚好焦,看清楚席冰那张俊秀的脸。
她喘了口气,伸出手搂住了席冰的脖子,整个人扑入他的怀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身的冷汗,涔涔流下。
席冰身体僵住了,好半响才放下一只手,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了下,五指抚过她柔软的头发,碰到她微微汗湿的衣裳,喘了口气,轻声说:“没事了,师姐。”
连雾这边也惊醒过来,他反应平淡,坐起来看了云享一眼,扭头看到丁溪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连雾略微慌神,低下头,手里不知何时抓了一碰沙子。
他记得这名巫师,但这名巫师应该不认得他了……
“吃吗?”丁溪伸出一根烤肉,语气轻松地说,“离焰天的肉,吃一块少一块,接下来几天我们不一定有肉吃了。”
连雾接过去,什么都没问,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云享也平复过来,从席冰怀里抬起头,看了丁溪一眼,道:“还有肉吗?”
“这串给你。”丁溪递了出去。
云享接过肉,张开嘴用力咬了一大口,恨不得将所有愤懑全部咽到肚子里去。
连雾平静地看着她,垂下眼睑,若有所思。
云享窥视了他的梦……
他并不在意被人窥视,但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受——久违的、异样的感受,他说不出来,就好像曾经在他人的庇护下,曾经感受到的异样的温暖。
那早已经消逝的、异样的温暖,像一片白色的鹅毛,从深渊底层渐渐地浮上来,被久违的阳光照到,发出金色的光芒。
他仅仅只是、和他人分享了一个梦而已。
吃完肉,丁溪将生过火的痕迹灭掉,领着三人重新上路。
他话很多,很会照顾他人,发现连雾身上灵脉被封锁之后,还主动提出来:“其实你若是急着恢复灵力的话,我有办法帮你……”
“不必了,”云享立刻打断他,“你们巫师的药,服用之后后劲都挺大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把人整成什么样子,我看连雾师弟这样就挺好的,有我们照看着就行了。”
说着,立刻戳了一下连雾的侧腰,给了他一个挠痒痒警告。
连雾嘻嘻笑道:“云姐姐说得对,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需要什么药。”
席冰听他们对话,虽觉得古怪,但他相信云享,便也没有多想,按耐住心中的疑惑,一路注意提防两旁的动静。
四人在一处沙丘旁停了下来,丁溪开始跟他们讲解摘取无幻红莲的方法。
“首先,每一株红莲都有心猿守护,想要靠近红莲,必须先想办法将心猿引开。”
云享道:“这个交给我来。”
席冰立刻反驳:“这太危险了,心猿还是由我来引开!”
云享一开始也不想和心猿打交道,但是连续破了她自己、席冰、连雾的梦境之后,她对自己的心性有了一定的信心,她语气坚决道:“席师弟,你难道忘了是谁破了你的梦吗?”
说起梦,席冰面色微红,道:“梦境是梦境,心猿是心猿,那可是魔物。”
云享便说:“比武大会上,你也输给了我,若论武力,还是我去引开心猿比较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