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年,他大概也要离开京城了。
温晏是懵的,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时修,眼睛里全是震惊,许久发不出声音来,霍时修话已出口便生出无穷无尽的后悔来,他担心地俯下身,又不敢做什么逾越之举,只是轻声地唤:“小王爷?”
“和离?”不知过了多久,温晏才缓过来,“原来你都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我——”
“很好,很好,确实要和离,和我的想法竟不谋而合了。”谁愿意娶一个残废呢?吃惯了珍馐美味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去吃糠咽菜?
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可偏偏又是平躺着,一动就能把泪珠晃下来,于是他故作无事地闭上眼睛,让霍时修走,“夫人都走了,戏都演完了,你还在我床上做什么?”
霍时修当即掀开被子,准备帮温晏掖一掖被角,可刚伸手就缩了回去,他下床离开的时候,温晏兀然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不是有心上人啊?
霍时修身形微顿,声音低低地,“是啊。”
温晏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出息地流了下来,但语气却轻松:“什么时候引我去瞧瞧?”
霍时修笑得苦涩,甚至都没有转身,他说:“好。”
这晚霍时修没有留在房里,也没去厢房,而是独自一人在庭院外的紫藤下面坐到天亮,上朝之前派了小厮进屋轻手轻脚地去取朝服和朝冠,然后亲自关上了门。
朝堂上有人说起了西北的战事,游牧族的入侵虽已经渐成趋势,但暂时不构成太大威胁。皇上闻之并不甚在意,只说:“既然不成气候,那便无需再往西北调兵,朕今年年底去蓬莱仙岛见元丰真人还需填些人手,下朝之后兵部要仔细规划绸缪这件事。”
霍时修的大哥霍葑掌管兵部,得令后立马说:“圣上顾念百姓,为苍生劳心累形,实乃百姓之大幸。”
众官纷纷呼应。
下朝之后,霍时修正要走,被霍太师喊住,霍太师坐进轿中,声音不威自怒:“杨将军从西北回来的这几天,听说你常去他府上聊西北的战事?”
霍时修低着头,并不言语。
“你想当武将?”霍太师抬起轿帘,蔑笑道:“不自量力。”
霍时修仍不说话。
“你想都不要想,且不说你母亲把你当命根子,不可能同意你上战场,而且我也实话告诉你,霍时修,霍家再脏再受世人辱骂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的名字在霍家的族谱里,你就算为国效忠战死沙场了,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霍太师的轿子走远了,霍时修还站在原地。
回家后,却与温晏迎面碰上,温晏换了一身亮色的衣裳,看着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淡淡的,一看见霍时修就避开眼神。
霍时修自觉尴尬,便语气客套地问:“要去哪里?要我陪着吗?”
温晏咬着嘴里的嫩肉,带着几不可闻的恼怒,一字一顿道:“去见阿琢哥哥。”
他终于直视霍时修的眼睛,添了一句:“我的心上人。”
第8章
霍府离国子监有七八里地的距离,当儿提前去准备了温晏专用的马车,是从王府带过来的,里面用上好的木材照着躺椅的形状做了一个流线型的靠背,还铺了蚕丝做的软垫,但温晏不常坐。
他在府里深居惯了,十年如一日的生活让他有些怕见人,即使是稍熟识点的人,他也怕见,怕别人觉得自己嘴拙无趣。
这次和霍时修置气,倒激得他出门,当儿自然高兴,乐呵呵地把温晏的轮椅推到偏门门口,又招来两个小厮准备一同将温晏搬上了马车。温晏觉得自己这时候就像一块破棉被,软绵绵的任人摆布,当儿从后面挟着他的腋窝,另外两人托着他的腰和腿,几番折腾终于将他放了进去。
当儿抹了一把额前的汗,低头却见温晏眼神落寞,心里一惊,连忙蹲在边上问:“小王爷,您怎么了?去见陆公子还不高兴吗?”
温晏看着他,“那你又高兴什么?”
“小王爷出门我就很高兴,小王爷在王府的时候小半年才出来一会,来霍府还没到一个月就出来第二次了,我心里欢喜得紧。”
温晏笑他:“傻兮兮的。”
马车的木轮缓缓转动,往国子监的方向去了。
当儿让人快马先去国子监找一下陆琢,以防因为他不在让温晏白去一趟,所以温晏到的时候,陆琢已经在门口等他了,门口还有些人进进出出,陆琢同众人一道向他行了礼,温晏正欲下车,但微微迟疑了下,说:“阿琢哥哥,我想找个偏僻的地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