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这是唐小少帅最后一次看到他的妹妹,谁也没有想到那是唐小少帅最后一次回到他的家。
现如今大街上都是破碎的平民身体、腐烂的尸块和奄奄一息的老狗,还有一个小孩儿坐在尸体堆里,整张小脸发黑,在那里无助地啼哭。
倭寇进津之后,扫荡了整个长安街,不论身份,不论男女老少,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这里似乎成了一个死城,到了白日里,只有凄惨的哭啼声和远处未曾停歇的炮弹声。
唐枝和赵镇鹤去了义军处,那里所有的人都面色严峻,基本上都在一夜之间丧失了不知多少亲人、好友,生死离别,家破人亡。
唐枝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整个人消瘦了很多,他发疯了一般整天和那群军官们在密室里研究地图和打法,已然把自己的生命置之不顾。
唐家上上下下几百人口就那么一瞬间没了,这事儿无论放在哪个人身上,估计都是如同那刀一次一次割着身上的肉一般痛苦。
唐枝每多活一秒钟,噬人的惭愧就多一分,为什么又是他独活,为什么——
他的小妹,他的老仆,他的管家.....
周围的将士们都觉得唐枝小少帅像变了个人,明明也只不过是十九岁的少年,眼神里却有了复仇与憎恨的光芒,谁也不敢大声对他说话,只是暗自心疼着这个孩子。
最心痛的莫过于赵镇鹤,他每天给唐枝放在房间里的饭菜基本上都是一口不动,看着唐枝的脸一天比一天苍白,眼神一天比一天黯淡,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唐枝重新振作起来。
还有一个消息,义军处上下所有人,包括赵镇鹤在内,都瞒着唐枝。
“黄昏先生,那些人在找你,他们说...如果不把你交上去,就立刻攻打义军处,再次屠城...”
‘屠城’二字对于倭寇那群人来说好像轻描淡写,但对于进朝平民百姓而言,却是关系血和泪的悲剧,却是日夜被恐惧笼罩的颤抖。
赵镇鹤曾亲眼看见一个小孩被那倭寇举起刺刀戳中身子,如同一个玩偶般抛掷到空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后,又好像一个皮球一样掉到了地上。
‘啪唧’一声,丧失了幼小的生命。
那时的他是那般的无力。
赵镇鹤来自于一个和平的年代,他享受着先人们打下的安康,从不知道战乱年代的苦痛,从来不知道战火不仅仅让人们丧失生命,还会让活着的人生不如死。
“你不要告诉唐枝,等今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去,你们也不要跟着我...”
“先生,你可要想好了,这一次去了...你、你就有可能回不来了!”
“无妨...你们总叫我先生、先生的,总该有一次,我要配得上这个称呼才行。”
“先生...”
“......”
另一个战营中,里面喧嚣声阵阵,一片欢乐。
“太君,真是太好了!听说那人亲自来自首来着了!”田小沉喜上眉梢,终于,让我给逮着了——
太君一副得意的样子,“是吗?全京城最好的先生终于来了?也没有花多大功夫自己就来了,很好很好,我倒是要听听他的歌声有多好听!”
自从田小沉在太君面前嘀嘀咕咕说了津城有一个黄昏先生唱歌有多好听,只有他才配得上太君旗下,太君就上了心,一门心思的想要把赵镇鹤抓回营中,他还没下什么功夫,这先生自己倒是来了。
他本来还想借机发动个小战争呢。
“既然我有了全津城最好的歌行先生,那留着你也没用了,来人,把他给拖到外面枪毙了!”太君剔了剔牙,仿佛说了一件无足轻重的毛皮事儿。
田小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倭寇钳制住往外拖,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太君,不要啊!我还有用!我还有用!我还能为您——”
“砰”“砰!”
田小沉扭动的身体如同泥鳅一般抽搐了两下,血液往下流淌,他瞪大了眼睛,却再没有动静。
......
赵镇鹤自从来到营帐后,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专门儿挑太君最喜欢的和风调子唱,太君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地方打仗,没想到还能听到自己家乡的音乐,一下子喜笑颜开,给赵镇鹤打赏了许多金银珠宝。
就凭这唱功,日积月累,赵镇鹤逐渐在太君面前有话语权。
太君因为得到这珍贵的先生,就想拿出来给其他倭寇炫耀炫耀,来显示自己的权威。
“黄昏先生,您能不能在明天上午给我弄唱几首歌,我到时候请全津城所有的倭寇都聚集起来,你给我们唱歌,唱好了,重重有赏!”
赵镇鹤握紧拳头,恍惚间想起刚离开义军处那些人对他说的话,
“先生,我们在那座洋楼小城堡埋好了许多炸弹,只要您能把他们全部引过去,我们就会在暗中引爆那些炸弹,只不过先生你恐怕也...”
“没事儿,我会尽量做到的...”
赵镇鹤抬头看向太君,“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请太君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这人胆怯,不在喜欢的地方唱就唱不好,我能不能自己挑个地方?”
“那当然!你就是在屋顶上唱,我也给你找人弄台子去!”
“好...”
“......”
赵镇鹤回到房间后,睁着眼睛没有睡觉,最近他的耳疾越来越严重,有的时候甚至耳鸣到如同脑袋里面在打雷,每走一步都如同是锥子穿过耳膜般的疼痛。
这会儿,那疼痛突如其来,带着眩晕症一起天旋地转,好一阵后赵镇鹤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有一股热流流出,一直蔓延到了耳坠,而后滴落到了脖子处,他伸手一摸,是粘稠的血。